26
蘇窈正對著一眼看不到頭的雪地發呆時,車廂裡傳來了沈彥州的聲音,清冷疏離。
“蘇霄。”
“哎……”蘇霄的話音還未落,其他人齊刷刷扭頭看向她。
她這時才反應過來,連忙改口:“屬下在!”
“進來。”
“哦。”蘇霄也不管其他人的臉色,直接鑽進了車廂裡。
掀開廂簾,就看見桌子底下的炭盆裡,放著上好的銀絲炭,矮桌上放著一個紅泥茶爐,上麵的茶壺正冒著熱氣。
因為車廂裡溫度很高,沈彥州隨意地穿著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隻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古樸沉鬱。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正慵懶地靠在矮榻上,一手拿著書,一手端著熱茶,專心地看著手裡的書本,一張好看至極的臉,在炭火的映襯下更顯魅惑。
蘇窈被男人的美貌又衝擊了一次,無論看多少次,她都感覺世間的大多數人都逃不過眼前這個男人的美色誘惑。
她也不能免俗……
“過來。”沈彥州放下手中的書,朝蘇窈看過來。
蘇窈很乖覺地移到了茶幾邊,坐到錦凳上。主子發話,他們隻有聽從的份。
上麵放了幾盤點心,她掃了一眼,發現上麵竟然還有她最愛吃的栗子酥。
她對著點心咽了咽口水。
“紗布換了沒有?”
“啊?”因為太過專注於那幾盤點心,蘇窈沒聽見沈彥州說了什麼。
“衣服脫了。”男人的聲音清冷一片,說出來的話卻差點讓蘇窈直接跳起來。
“乾……乾什麼?”突然被驚醒的蘇窈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她以為是自己女兒身的身份被暴露。
“除了換藥,我還能乾什麼?”沈彥州對著她那充滿警覺的臉,不由“嘖”了一聲。
“我已經換過了。”蘇窈這次聲音鎮定了很多。
昨天衣服破了可以直接包紮,今天這衣服都是完好無損的,要包紮還得脫衣服。
“誰幫你換的?”一句平平淡淡的問句,蘇窈愣是在裡麵聽出殺氣。
“我,我自己……”她想說沈硯幫忙換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如果她說出沈硯的名字,估計她和沈硯都要倒黴。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真的很準。
沈彥州的臉色明顯的陰轉多雲,沒再說什麼,隻是將桌上的栗子酥推到她的麵前。
蘇窈抿了抿唇,雖然想吃,但她沒動。
她謹記自己現在的身份。
“你不僅是我的貼身侍衛,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私下裡不必如此拘謹。”沈彥州頭都沒抬淡聲開口。
蘇窈很想朝他翻個白眼,男人心,有時候比女人還難琢磨。
蘇窈也不再跟他客氣,拿起一塊栗子酥,就當是對她昨天晚上以命相護的酬勞。
味道還不錯,雖然沒有金陵那家老字號的好吃,但這樣一個小地方能買到這樣的味道也不易。
栗子酥味道雖然不錯,但蘇窈吃得有點心不在焉。
沈彥州看了眼已經空了的盤子,遞給她一杯熱茶。
蘇窈腦子裡想著事情,手比腦子更快一步地接過杯子,喝了口熱茶,順了順差點被噎住的喉嚨。
身心舒緩。
蘇窈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主子伺候了一回。
她立馬訕訕地放下茶盞,朝著沈彥州露出一點諂媚的笑,忙拿起紅泥爐上的茶壺,給他的茶杯裡續了杯熱茶。
該認慫的時候就認慫。
好歹她是他的貼身侍衛,這種事情以後肯定少不了,就當是提前練習。
伺候了男人一回,蘇窈就放下了茶壺,掀起馬車邊上的窗簾,朝外看了一眼。
她現在最急切的就是回到京城。
也許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聲,下了一夜加一晌午的鵝毛大雪終於停了。
馬車的速度也加快了起來。
一行人終於在城門關閉的前一刻,進了城。
馬車一路向前沒有停。
城裡和城外截然相反,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即使是這麼冷的天氣,街道上仍是熱氣0騰騰,路邊各種小攤傳來陣陣香味,還有雜耍賣藝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好不熱鬨。蘇窈撩起窗簾一角,向外張望著。
街道上的積雪已經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除了房頂上覆著的那厚厚的積雪,看不出一點冬日的寒冷。
行駛了一段距離,商販和行人逐漸地減少,道路也變得寬敞起來。
道路兩邊的房子,從馬車上就能看見那隱在屋簷後的富麗堂皇。
這些,都是曾經的蘇窈很少見到的。那時難得出門一趟,全程都會坐在馬車內,當一個京城貴女眼中合格的大理寺少卿夫人。
收斂起往日所有的恣意張揚,學做秦衍喜歡的一個大家小姐,變成不像自己的自己。
結果……
蘇窈不想再沉浸在過去的那些往事裡。
這一次回來,她隻想找到自己真正的死因,將那些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安排好去處,或者,將他們送回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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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駛了一段距離,馬車終於停在了一座大宅院門前。
蘇窈鑽出車廂直接跳了下來。天色太黑,大門兩邊的氣死風燈在北風中搖晃,光線更加的昏暗。蘇窈盯著大門牌匾上的字,似乎好像是“國公府”三個字。
馬車直接駛進大門。
幾人從馬車上下來,院子裡站了寥寥幾人。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帶著幾個下人,旁邊不遠處站著個年輕的少女,身邊帶著個丫環。
因為天太黑,根本看不見長得何等模樣。蘇窈不禁猜測她的身份。
福伯一看見沈彥州,激動不已。
他上前一步,語氣裡帶了點哽咽。
“二爺,您可回來了,這半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吧,看您,都瘦了好多。”
沈彥州難得的麵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福伯不用擔心,一切都好。”
“太夫人已經交代過,您這一路勞累,今晚回來就好好休息,不必前去請安了。夫人那邊……”
福伯欲言又止,有些話他這個做下人的聽了心裡都難受,更何況親生的孩子。“也怕你一路勞累,讓你直接回院子休息就好。”
福伯從小看著沈彥州長大,那時候夫人還很疼愛他,一個粉雕玉琢,聰明可愛的孩子,誰會不喜歡。
如果,不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和夫人的關係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吧。
沈彥州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太了解他的母親,怎麼可能替他考慮。不過就是那些難聽的話罷了,他早就聽習慣了。
沈彥州點頭,告彆福伯,準備回自己的院落。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柔弱的女音,中間還夾雜著咳嗽聲:“表哥……”
沈彥州似才看見不遠處還站著兩個人。
他朝剛才說話的少女微點了點頭,聲音更加的溫和:“冬夜寒冷,表妹身體不好,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咳咳咳……”王念雪剛說出一個字,喉嚨突然傳來一陣癢意,她沒忍住,手拿帕子按在唇角,彎腰不停地咳了起來。
沈彥州本已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最終還是停下腳步,轉身來到少女的身邊,脫下身上的狐裘披風,將少女整個人包裹住。
“身體本來就不好,何苦在這裡等。”轉頭對她身邊的丫環說道:“還不趕緊扶你們小姐回去,要是不小心染了風寒,小心夫人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