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富貴心中壓抑已久的那塊大石頭轟隆落地。
被壓迫這麼多年,他不滿,卻也不敢反抗,默默做著老黃牛,一個人扛起兩個家。今日聽到祖宗讓他斷親,他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連老祖宗都看不過去了!
白富貴此刻是再也不想等了“成!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咱們去斷親。”
聽聞白富貴要斷親,白小強最是高興。
這麼多年,爹爹和大哥都不反抗。要不是他每次像鬆鼠似的把糧食東藏一點,西藏一點,躲過白吉祥的搜刮,怕是去年就要被餓死。
白大強也點頭,爹說斷那就斷。
王桂花見到公公終於想通了,忍不住要哭。她躲在灶台後頭偷偷抹眼淚,這些年受的氣太多太多了,她抱怨過,可公公始終念在骨肉親情的份上一再忍讓。現在能斷親,再好不過了。
商定了斷親的事,米粥也煮好了。
由於幾人餓得太久,王桂花煮粥的時候也不吝嗇,放了整整三大捧,熬成了一鍋濃濃的米粥。
吃了兩個月的樹皮,再吃到米糊,這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幾人捧著破碗呼嚕呼嚕地猛喝。
原主也早就餓得發暈,要不是白雀有喝米粥的信念支持著,她怕是早就餓暈在半路了。
一碗下肚,萬事皆足。
每個人的肚皮都是鼓鼓的。
白富貴抹了把嘴,把碗重重放在桌上,滿足地閉上了眼,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渾濁的眼中滿是堅定“走,就去斷親!”
裡正家。
“什麼?你們要斷親!”
若是彆人,裡長肯定要勸上一勸,畢竟現在這年月,最好還是報團取暖。可若是白富貴,裡正隻問“什麼時候?”
白富貴“現在。”
小強“立刻!”
白雀“馬上!”
王桂花“斷!”
大強“對。”
裡正二話沒說,派了個人去叫白吉祥一家。
既然是斷親,白吉祥家的其他人也都需要到齊,包括吳氏和四個兒子。
那頭。
聽說大哥要和他斷親,白吉祥輕蔑一笑。
他是不在乎斷不斷的,畢竟這麼多年,家裡所有的地,所有的房都在自己名下,該壓榨的早都壓榨完了,連大哥那破爛房子裡的東西也在今早被他砸成了破爛。
甚至祖宗墳裡的金戒指和玉鐲都到了自己手上。
如今這家人沒了活路,不去上吊尋解脫,倒是找到裡正要斷親。
難道斷了親他們就有飯吃了?
好笑。
還有那裡正也是,閒著沒事不去山上挖點野菜充饑,摻和他家的家事乾甚?
他將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一旁的吳氏立刻遞上旱煙,他吧嗒抽了兩口,對來人道“知道了,告訴裡正,我們一家稍後就到。”
來人應了聲就走了。
吳氏不動聲色地看著白吉祥,她顴骨高聳,眼皮耷拉著,嘴角向下,頭戴青色抹額,上麵繡著紫色花束,手上有一銀鐲子。
她雖五十有三,但卻比同齡的村婦要顯年輕多了。
片刻後,她道“老頭子,真要跟那家人斷?”
“做的局也成了,金戒指和玉鐲子也到手了,倒是再榨不出什麼東西了。他們想斷就斷吧!”白吉祥眯著眼睛道。
大哥不會知道,他去挖祖墳的事,是自己給他設的圈套。
白吉祥早就惦記祖墳裡的陪葬品了,可他家裡有個念書要走仕途的孫兒,為了孫兒的前途和名聲,他絕不能自己動手。便設計把大哥逼到絕境,讓大哥去挖,他在關鍵時刻帶著村民出現捉拿,再以保管為名拿走財物。
為了逼大哥,他先是拿走了大哥家裡最後的半袋糧。
然後再讓村裡的肖拐子有意無意透露出有人挖祖墳找到了陪葬財物,換取了糧食的事。
可白富貴太過老實,硬是生生餓了個把月才打起了祖墳的主意。
好在最後一切順利,東西也到手了。
吳氏幽幽道“你啊,就是心胸寬廣,哪怕昨晚他那孫女當著村裡人的麵讓你們難堪,也能既往不咎。”
這一句既往不咎,將白吉祥心中的怒火點燃。
“他娘的,那個大丫平時見我屁話都不敢放一個,昨晚居然敢當著全村人的麵說破我偷盜王氏族長墓的事,要不是裡正在場,老子定要她好看!”
吳氏掩下眼底的精明,端起茶抿了一口,身子向白吉祥傾了傾“他家窮了個底兒掉,你還能咋讓她好看?就剩下那個破院子和幾條賤命了。”
破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