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陸八幾眼,齊雲保持著麵上怒容。
“你少跟我扯這些。”
“夏蟲豈可語冰?”
“你一個邪教護法,可能連朝廷為何物都不清楚,還在這胡吹大氣?”
“數百年大乾,豈是你動動嘴皮子就能推翻的?”
“齊兄,此言差矣!”陸八麵色嚴肅,據理力爭。
“天下事,在乎人心,如今大乾已經失了人心。”
“遠處不說,就說近處。”
“青州十三郡,多是食不果腹之百姓,饑寒待斃之嬰兒,朝廷苛政,屢加重稅,易子而食的慘局,屢見不鮮。”
“近些年,大乾境內,各地天災頻發,朝廷賑災,結果賑災的錢糧,沒到災區,就已經被層層瓜分所剩無幾,災民暴動,朝廷就暴力鎮壓災民。”
“朝廷腐朽,如同積水中的朽木,已經爛透了。”
陸八說著,緩緩起身,在屋子中踱步,語氣悲憫。
“黃天聖教便是多年前,因為救濟災民才建立的。”
“災民都覺得我聖教主神通廣大,無論什麼惡疾,垂死之人,隻要一碗符水,就能救活過來。”
“可我知道,那符水能救人能活人,是因為裡麵摻的是米粥!”
“哪有什麼惡疾?”
“不過是要餓死罷了!”
齊雲看著陸八,微微愣神。
此時的陸八好似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但這些話,能蠱惑得了彆人,但齊雲心智之堅,宛若鐵石,不是這般就可撼動的。
世道確實是亂。
百姓也確實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但他又何嘗不是?
他乾的是隨時就要掉腦袋的事。
處境,不見得就比隨時要餓死之人,強上多少。
“陸兄,你們邪教還真是擅長股蠱惑人心。”
“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兄弟我現在還窮著呢。”
“我不是聖人,沒有陸兄你那顆菩薩心腸,能保住追隨我的人不受災禍,便是我心中所想,至於其他,無暇顧及。”
陸八聞言,眸子一震。
深深看了齊雲幾眼,搖頭笑道。
“齊兄,說笑了,你嘴上說的不管他人死活,但可不是這麼做的。”
“我這一路行來,災民遍地,民不聊生,唯獨到了這臨泉縣……”
陸八黝黑的臉上,笑容依舊憨厚,但語氣卻變得意味深長。
“百姓耕者有其田。”
“此時正是春季,本就是播種耕種的時節,但青州戰亂,不少農田荒廢,更多的則是地方豪強,強占了去。”
“但唯獨臨泉縣,阡陌縱橫,炊煙嫋嫋。”
“糧價穩定,也沒有大族欺負百姓農戶,強取豪奪。”
“我路過一處小莊子,裡麵一個普通農戶,午餐吃的粥,竟然是稠的。”
“這真是不可思議。”
“此等太平景象,我不信這是臨泉縣的官府,治理有方。”
“齊兄。”陸八輕喚了一聲。
“你明明救百姓之疾,治一方平安,為什麼非要做出一副冷血無情的樣子來?”
齊雲看著眼前的陸八,心中愈發警惕。
這個人太難纏了。
洞察力驚人。
最主要的是,聽陸八這一番話,這邪教一看就不是那種隻知道搶地盤的烏合之眾。
這是有組織有紀律有謀劃,要圖謀天下的反叛勢力。
這樣的勢力,才最是可怕。
因為他們圖謀的是天下,不會允許自己的勢力範圍中,有任何不可控的因素。
“陸兄才最是愛說笑,你也說了是臨泉縣。”
“我就在這裡,我當然要這一方安寧。”
“若我是皇帝,那我自要保天下安寧。”
“關鍵我不是,我隻是個墨家子弟,現在入世曆練,是一方山匪。”
齊雲說著,斜了一眼陸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