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把行李放到頭頂的行李架上後,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和他坐在一起的是三個男的。
三人相互通報了姓名,一個叫張誌強,一個叫王建國,還有一個叫馮超。
江森記得馮超,上輩子和他是一個農場的,比他去得早。
沒想到這輩子居然會一起過去。
這個人有點兒小聰明,愛吹牛,喜歡貪小便宜,喜歡偷看女知青上廁所,膽小怕事,還喜歡背後寫舉報信。
他還舉報過江森,說他和林場一個女知青亂搞男女關係。
下鄉期間,亂搞男女關係可是很嚴重的事情,事實上,就是江森在打飯回來的路上,碰到一個女知青崴了腳,江森扶著回來的,而馮超喜歡那個女知青。
問題調查清楚後,江森也已經被關了三天,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把馮超按在林子雪地裡打了一頓。
這會兒再看到他那張自來熟地跟大家套近乎的臉,真想一巴掌呼過去。
他對馮超很冷淡,馮超好像根本沒看出來,依舊熱絡地聊著,不時還像是照顧江森似的問他一句。
對麵的張誌強黑黑的,很壯,個子不高,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藍色衣褲,膠鞋也是縫過的。
沒說話先咧嘴笑,看著就挺憨厚的,似乎覺得還沒下鄉就能交到朋友挺開心。
坐在張誌強旁邊的王建國,也靠著窗子和江森麵對麵,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也沒太說話,眼底帶著不引人注意的疏離。
他穿著洗得泛白的藍色中山裝,很乾淨,看著不太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書生味兒很濃。
發現江森看他,對視過來,都看出來對方在想什麼,相視一笑沒說話,朝窗外看去。
八月份,正是盛夏,東北也不冷,隻是他們要去的地方,在大興安嶺裡麵,氣溫就不算太高了,有時候八月底就會下雪。
火車很慢,是站就停,上來的人多,下去的人少,很快,過道上都站滿了人,有人還坐在行李上,靠著座椅邊兒打瞌睡。
漸漸的,到了飯點兒,有人拿出帶的乾糧開始吃。
馮超也拿了一個合麵饅頭出來,似乎覺得不客氣一下不好意思,就問道:“我帶了乾糧,你們吃嗎?”
張誌強趕緊擺手,“我自己帶了,帶了!”
江森也打開自己的包,上車的時候,趙大媽給他帶了六個玉米餅子,昨天他還去國營飯店財大氣粗地買了十幾個大包子。
王建國也拿出來一個飯盒,裡麵放著油餅。
江森用眼神詢問王建國要不要來個包子。
他猶豫了一下,把飯盒遞過來,“我用餅跟你換一個。”
江森也沒客氣,拿了一張油餅出來,咬了一口,笑著點頭,“好吃!”
王建國笑了,“我媽烙的,包子也……”他咬了一口,發現是肉餡的,就沒繼續說下去了。
張誌強拿出一個窩頭,又拿出一個小瓶子,挖出兩塊鹹菜放在窩頭裡,大口吃著。
馮超有點兒尷尬,咬著合麵饅頭頭扭到一邊,從另一頭的窗口往外看著。
江森暗笑,抬頭跟王建國聊天。
“你媽媽這手藝絕了!”
王建國的笑容真誠了很多,“是啊,也就過年的時候才能吃得到,這次我下鄉,她就給我烙了一大飯盒,說省著點兒吃,能堅持到農場。”
江森點點頭,拍拍自己的包,“沒事兒,我這還有,我們兩個省著點兒吃,肯定能堅持到。”
張誌強吃窩頭鹹菜,看著也挺香,關鍵是他的吃相,大口大口的,讓人看著就覺得他手裡比自己手裡的香。
他笑著說道:“我媽自己醃的鹹菜,這次下鄉,全給我帶上了,說到了地方,鹽不夠的話,有鹹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