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走廊裡,那些緊閉的房門裡的奇異聲音逐漸消失,當何枝經過,每一扇門都會被門後的人拉開。
有的門隻拉開一條細縫,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門後,他像是剛剛衝完澡,脖子上還掛著一條毛巾。他用冷淡、安靜又帶了一些好奇的目光看著她,說,“床不是已經讓給你了,怎麼還不睡?還害怕?那你……要進來嗎?”
這是何枝被從湖裡撈起來的那個晚上。
有的門則大大方方完全敞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坐在桌子後,正用手指撚起一張x光片,抬頭仔細閱讀觀察。他轉頭對何枝說,“病人剛剛送我一箱葡萄柚,你進來拿幾個,分給你們科室的人嘗一嘗。”
這是何枝在醫院時的日常。
門後的人對她微笑、招手,更有的會直接走到門口,伸手挽留她。
這些畫麵真實中含著虛假,虛假中又延伸夢幻。每當何枝情不自禁地為之停留,她的視線都會落到對方手腕上的玫瑰花腕帶上。
都是假的。
何枝捏一下空間裡的東西,麵無表情地略過他們,步伐不停地追逐前麵若隱若現的紅色裙角。
她快,裙角就飛得快。她慢,裙角就飄得慢。當何枝停下腳步,穿紅色裙子的小女孩兒又會轉過身體,繼續用陰森森的眼神質問她。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何枝低聲呢喃。
她跟著小女孩兒,穿過一條又一條昏暗的走廊,爬過幾層樓梯又連續走下幾層。在被繞得頭暈眼花時,小女孩走到了一處肉色的牆壁前,徑直消失了。
這個牆壁呈現血肉的顏色,以規律的速度起伏著,上麵還覆蓋著一層透明黃色粘液。當何枝用手指觸摸牆壁時,能感覺到手下的牆壁好像抽動了一下。
觸摸到的牆壁慢慢擠開一個縫隙,一個濕漉漉的女人頭從裡麵擠了出來。她的頭發浸滿了粘液,貼緊在她肥胖擁擠的臉頰上,飽滿的紅色嘴唇卻像是花朵一樣嘟起。
“哦呀,是你呀乖。”方娜娜用她尖細的聲音說,“你怎麼在這裡?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何枝看著比前幾次見麵更顯詭異的方娜娜,喉頭緊張地滾動一下。
“孩子丟了。”
她謹慎地斟酌自己的回答。
“我在找王景煜的女兒,找到了就回去。”
“噢,我知道了。那個小女孩兒。”方娜娜搖頭晃腦,“真是對不住呀,沒有查清楚王景煜的情感經曆,給你推薦了一個短命爛黃瓜臟男,差點讓你無痛喜當娘。”
“明天來找我退結婚進度表吧。下一次,我一定給你推薦一個好的!”
何枝不敢再輕易接受方娜娜的好意,“下次的事下次再說。我現在隻想儘快找到那個小女孩兒,把她帶回去,‘王景煜’說不定還守在電視機前等著呢。”
方娜娜露出刻薄的微笑,“她等不到啦,這就是她偷偷溜出去的代價!”
說完,方娜娜就把頭從血肉牆壁中縮了回去,隻在牆壁上留下一個黑色的肉坑。
何枝沒想到對方消失的如此之快,她瞪著黑色的肉坑,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什麼情況?
就這麼消失了?
這個牆壁究竟是什麼東西?方娜娜為什麼在這裡,還變成了這副詭異的樣子?為什麼說‘王景煜’等不到了?那個小女孩兒在這個牆壁前消失了,是像方娜娜一樣鑽進牆壁裡麵了嗎?
忽然間,黑色的肉坑再次蠕動起來,一隻屬於人類男性的手臂從裡麵擠了出來。
這隻手臂伸出來後就對著空氣亂摸亂夠,像是在試圖抓住些什麼。何枝當即退後一步,沒有讓對方碰到自己。但她退後的這一步明顯帶起了空氣中的氣流,讓手臂的主人感受到了。
手臂開始像風火輪一樣瘋狂亂轉,手指擺出各種各樣離奇詭異的手勢,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抽風。
半晌,這隻手臂在累得半死卻沒有得到任何反應後,憤怒地對著空氣豎起了中指。
何枝這才恍然大悟,噢,原來這隻手臂的主人還活著,是個人。
鬼應該不會對人類豎中指的吧?
何枝從空間裡拉出一根繩子,遞到對方的手心裡。手臂的主人立刻握緊了,努力跟著何枝拔動的力度往外擠,試圖從血肉牆壁之中擠出來。
黑色洞坑開始被拉長、變大,牆壁像是被拉薄的水晶泥。何枝逐漸看清了牆壁後男人的輪廓,居然也是一個熟人。
對方也認出了她,興奮地大喊,“枝枝枝枝枝枝!”
何枝瞬間有了鬆開繩子讓他自生自滅的衝動。
太吵了。
“快救我!枝枝!我靠我要憋死了!救命救命救命啊!”
“安靜點,李向西。”何枝警告他一句“省點兒力氣往外爬。”
李向西嗨呀一聲,憋著勁兒把臉從肉坑裡擠了出來,“我的天呀,終於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了。快點拉我枝枝,我要被裡麵的東西擠死了。”
何枝又栓了條繩子到他脖子上,被李向西嫌棄地甩掉,“會勒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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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套哪裡?”
“放我嘴裡,我叼著,你把我拽出來。嘿嘿。”
何枝一邊拽,一邊心裡默想小狗拔河的畫麵。
李向西拽著一根繩子,叼著一根繩子,硬生生地跟著何枝的力度從血肉牆壁裡擠了出來。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身體發生了奇異的變化,肚子處高高隆起,就像是懷孕了一樣。
何枝瞪著他的肚子,再看看他的臉。李向西遲鈍地低頭看一眼,又掀起衣擺,拍了拍自己高高隆起的肚皮,後知後覺地僵硬了、石化了。
“我靠?這是什麼?我懷孕了?”
“我還是黃花大閨男呢怎麼就懷孕了?”
“我靠?!”
李向西崩潰了,絕望了,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在做夢,試圖用撞牆的動作讓自己醒過來。但當他貼近肉色的牆壁,牆壁則再次開始朝他翻湧,似乎想要吞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