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店門,望著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及禦道兩旁林立的商鋪,從小沒見過大世麵的董緯犯了難,歎聲道“比起諾大的臨安城,旺財就像一片樹葉,如何能找到他?”
董先鳴不無擔心道“緯兒,一定要記住我們所站的位置,旺財沒找到,你可不能再丟了!”
董紜分析道“離開玉泉觀時,旺財還是一副小道士的打扮,來到臨安,有可能去的地方有三個,一是道觀,二是到店鋪打零工,以便填飽肚子,三是去官家設置的接濟所。如果他既不想出力氣混口飯吃,又不想接受接濟,那隻能淪落街頭成為乞丐,如果是這樣,旺財這一生也就沒救了!”
董先鳴說“從玉泉觀出來時,旺財帶的幾個銅板估計已經花光了,如果他想活出一個人樣來,就應該從最苦最累的差事開始學習生存的技能!”
董紜說“我看未必,玉泉觀三年,旺財已經養成遇事懈怠的性格,僅僅因為昱凡道長將他趕走,他就有所改變,我看沒有那麼快!阿爹,你在附近店鋪尋找,我到西邊的道觀和寺廟尋找,緯哥,你到北麵的草料場轉轉!”
依據董紜的提議,爺仨分散行動。
接近一個時辰,爺仨陸續返回。重新站在馬車店前,董緯一副悵然若失的神情,道“如此看來,在都城找一個人太難了!好話說了不少,換來的就仨字‘沒看見’!”
董先鳴說“世上哪有容易的事,剛開始尋找,你就像泄了氣的魚鰾,怎麼會這樣?”
董紜說“找人這種事,不能著急,慢慢來,去套車,晚上住在老舅家,再讓他老人家想想辦法!”
彼時的臨安有“西門水,東門菜,北門米,南門柴”的專業市場,董紜的老舅秦寶田依托“北門米”的地理優勢,在仁和縣縣學附近、南北向禦道西側開了一家“食為天糧莊”,主營米麵、兼營五穀雜糧。西側是常平倉,穿過禦道、糧莊的東麵是豐儲倉,“食為天糧莊”周圍分布著官家、商家數十個大小不等的糧倉。
秦寶田與元配陳氏生下兩男一女,大兒秦延善,二兒秦延良,小女秦延諾。仨子女都已結婚成家,秦延善在糧莊幫著秦寶田打理生意,而秦延良則在就近的仁和縣縣衙當了一名捕快,小女秦延諾嫁給太醫局附近一戶葛姓世代行醫的人家。秦延善、秦延良的五個子女在仁和縣縣學讀書。
也就是說,秦寶田一家人經過努力,最終成了都城臨安人。
妹妹一家人的到來,讓秦寶田即驚訝又高興,秦寶田將生意交給糧莊雇請的夥計,與大兒延善陪董先鳴幾人來到後院。
延善大聲喊著“阿娘,我姑姑來了!”
秦寶田的妻子陳氏、秦延善的妻子吳氏、秦延良的妻子金氏紛紛出來迎接,拉住秦氏的手噓寒問暖,場麵親切感人。
延善、延良家的在縣學上學的孩子們放學回到家。
看到兄長在都城擁有諾大的家產和生意,看到兄長膝下三個孫子和兩個孫女,秦氏倍感欣慰的同時,更是感慨萬千。
秦氏將帶來的禮物分發給嫂子、侄媳及五個孫輩,拿到禮物的孫輩們圍著這位穿著樸實但出手大方的姑奶奶問這問那,一時間拉近了祖孫之間的距離,秦氏同時後悔沒有帶自己的孫輩來。
秦氏問“延良怎麼不在跟前?”
秦寶田說“幾次科舉考試失敗後,延良本來對吃官飯失去信心,這整合我心意,幫著我在糧莊打理生意。
蒙古人屢犯我大宋,元軍對我大宋國土蠶食之勢一年比一年凶猛。二兒懷有一腔報國之誌,幾年前執意要去兩軍陣前為國效力,在全家人勸說下才打消了這個念頭,但他的心還是無法放到生意上,蒙古人派到都城密探逐年增多,二兒仰仗他獨特的識人術,加上會點功夫,於是到縣衙報名當了一名捕快。
說是捕快,實則是皇城司探事司的一名察卒,又稱親事卒、武德卒、皇城卒、邏卒。縣衙如果沒有棘手的事的話,天黑前應該回來吃飯,不過飯後又匆匆地跑出去,去人多的地方蹲守,以期發現元人派來的密探!”
董紜每次來臨安,受母親囑托,都會來老舅家探望,以前隻知道表哥延良是一名捕快,至於察卒的名號,是第一次聽說。
董紜深知,在皇城司任職的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而表哥延良身世一般,卻能夠成為一名邏卒,自有他的獨到之處。董紜聯想到找旺財和找畫師之事,表哥一定能幫上忙,想到此,董紜的心輕鬆了許多。
出於對仁和縣縣衙的好奇,董紜提議,讓秦延善十二歲的兒子秦嘉琦帶路,去縣衙找延良,順便在縣衙轉轉看看,秦寶田說“你奔波了一天,自是非常勞累,縣衙裡的人都認識這幾個孩子,讓嘉琦一個人去就行!”
轉而吩咐道“嘉琦,去,到縣衙喊你叔叔回家,就說姑奶奶一家人來啦!”
嘉琦愉快滴答應著,拿著姑奶奶給的禮物飛奔出了門,秦延良十歲的大兒子秦嘉琛追了出去,邊跑邊喊“琦哥,等等我,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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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寶田對延善說“去,到聚豐樓訂一個大的包間,今晚我們全家人到聚豐樓用餐,我要與妹夫先鳴弟好好喝上幾盅小酒!”
秦延善領命去辦。
秦延善的妻子吳氏說“爹爹,難得今天湊這麼齊,是否派人到葛府接回諾姐?”
秦寶田望望門外的天色,道“從糧莊到葛府來回近二十裡路,太陽落山後,人們趕著去夜市,路上開始擁堵,騎馬的話,恐怕需要一個時辰,你姑姑他們趕了一天的路,午飯也不知何時用的,讓一家人等諾姐,情理上也說不過去啊!”
秦氏搶先道“老大媳婦提的好,我們進了餘杭門後,在城內餘杭門附近的一家馬車店剛剛吃了午飯,現在一點也不餓,我有幾年沒見諾姐了,十分想念她,哥,我們等,快派人去接諾姐!”
秦寶田的老伴附和道“既然姑姑有這份心意,我看還是去接吧!”
聚豐樓的生意十分紅火,如果訂包間的話,須提前幾個時辰預定,不過,聚豐樓與食為天糧莊相隔一個路口,且生意上有來往,一來二去,聚豐樓的李老板與延善成了好朋友!
延善深知此時訂酒席,大的包間肯定沒有了,他向李老板說明情況,李老板非常仗義,將他應急用的三個大包間中的家和廳讓出來供秦家使用,這讓秦延善十分感動,連聲道謝並許諾,再一天專門請李老板暢飲一杯美酒。
李老板說“兄弟之間不必客氣,宴席開始後,我一定到場給姑姑、姑父、伯父、伯母敬杯酒!”
家和廳內布置了兩桌酒席,秦寶田、董先鳴、董緯、董紜、秦延善、秦延良主桌就坐,秦寶田的妻子陳氏、延善的妻子吳氏、延良的妻子金氏、秦延諾及五個孫輩陪秦氏、董綰在副桌就坐。
大家坐定後,秦延良在嘉琦、嘉琛簇擁下,風風火火地趕到,見麵先後向姑姑、姑父深施一禮,接著與董氏兄妹打過招呼後,又坐到姑姑身邊說了一些想念姑姑、想念表哥、表妹的話,雖身在都城,延良一通入情入理的話,讓秦氏找到回娘家的感覺,同時又生出一份遺憾,暗想,眼前親人相聚的場麵,如果綏兒在場該有多好!
延良的妻子金氏說“半個時辰前派人去接諾姐了,諾姐來後就開席!”
延良猜想,事先沒有音信,姑姑一家人今天到來,一定不是刻意走親訪友那樣簡單,定有要事想辦,估計諾姐很快來到,職業習慣,開席前必須弄清楚姑姑來都城的目的,於是,延良開門見山問“姑姑,今天來都城臨安,除了兄妹相見,一定還有其它事要辦吧?”
聞聽此言,董紜暗自佩服,心說“不愧是皇城司的人,慮事就是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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