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司使愣怔半晌,竟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帝師公然反對新帝向北戎納貢求和,還力主朝廷出兵,驅逐盤踞北地的北戎兵馬。
此舉全然不顧新帝顏麵,使得根基未穩的小朝廷,失去了與北戎和好的良機。
身處邊疆苦寒之地,方司使本就如履薄冰,哪敢與被流放的帝師為伍?
“這……這……”他先前的官威與神氣已蕩然無存,“皇上的旨意,本官怎敢違抗?”
蘇笙笙早料到他會推脫。
她本想將官府之人推到百姓麵前迫其就範,但沒想到半路突生變故,計劃趕不上變化,如今也隻能借玄冥王之名來施壓。
“祖父隻是與朝廷政見不合,並無私人恩怨。方司使若能體恤帝師年邁,也是追隨皇上,彰顯仁德之舉,不是嗎?”
蘇笙笙言辭委婉,留有餘地。
她並未直接威脅,但若方司使此次言而無信,她定會讓他嘗嘗失去民心的滋味。
牧澤適時插話道“那榜文不是方大人親自張貼的嗎?這才過去多久?若不兌現,恐怕朝廷日後難以取信於民啊。”
蘇笙笙聞言,心中暗自鬆了口氣。
雖然祖父承蒙玄冥王照顧,但兵政分家,隸屬不同部門。
這位玄冥王的封地在赤焰城,雖然有兵營駐紮於天塹關,又擔著十三關統率之職。
但這銅礦隸屬皇家,即便他身兼兩職,卻也無權乾涉。
若非與礦場監官結怨,她也不會繞這麼大一個彎子,找上礦場的頂頭上司。
監官負責冶煉生產,但這開采規劃是由鑄錢司負責,兼指派官員進入銅礦監管。
監官雖有權調用和管理罪犯,但分派權實際是掌握在鑄錢司手中。
如同總公司與分公司的關係,專用款項皆由上頭下撥至地方。
蘇笙笙打的這個時間差,正是算準了上頭之人尚不知他們與監官之間的恩怨。
方司使人雖不聰明,但也不至於無知。
他正想打馬虎眼時,卻見謝玄轉過身來。
“現在論賞,尚談之過早。”他眉如濃墨,更襯得鳳瞳黑如夜辰,“方司使,你可知罪?”
方司使臉色瞬息萬變,惶恐道“王爺此言何意?下官實在惶恐。”
蘇笙笙也微微變了臉色,抬眸看去。
“兵響中混入假幣,本王已麵呈皇上,並在此設下陷阱,隻待與之接頭者來此自投羅網。”
謝玄說到這裡,他冷看向臉色大變、冷汗涔涔的方司使,“如今罪犯被滅口,你壞了本王的大計,該如何向皇上交代?”
方司使臉色煞白,“下官實在不知啊!”
“哼!”牧澤冷聲道,“方大人此言,莫非是想將失察之罪扣到王爺頭上?”
“下官絕無此意,隻是下官確實不知兵響中也混入了假幣……”方司使冷汗直流。
“兵響發放由戶部主理,你鑄錢司不知,也是常理。”
謝玄語氣稍緩,但隨即話鋒一轉,“隻是本王與戶部的合圍之計被你破壞,擒獲罪首將更加困難。”
方司使撲通一聲跪下,“下官知罪。”
蘇笙笙聽到這裡,才隱約悟出這位曾出手相助祖父之人的意圖。
“你雖有失察之罪,倒也不必承擔全部責任。”謝玄聲音冷幽,聽得方司使更是心驚膽戰。
他欲言又止,梗著脖子,滿臉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