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瓛連忙回應:“微臣謝皇上厚愛,為國家效力,為皇上儘忠,不敢求取賞賜。”
朱元璋笑而不語,再次擺手。
蔣瓛彎腰行禮退出了大殿。
等大殿裡頭的外人都散去了,朱元璋的目光悠悠地落在朱標身上。
“你就不怕曬壞?”
這突如其來的調侃,讓剛拾起書卷的朱標愣了愣,隻好無奈地合上書。
“父皇,其實是允熥告訴兒臣的,他說想要腿腳的筋骨恢複得快些,得多曬太陽。”
朱元璋張了張嘴,末了,不爽地啐了口。
“現在啊,那小子的話你倒是句句聽進心裡去了,到底誰是誰的老子?”
朱標抿嘴一笑,輕輕拍了拍雙腿。
似乎是真因為曬夠了日頭,前些時日還幾乎沒知覺的雙腿,如今隱約能感覺到血液在慢慢湧動了。
朱元璋擺擺手,想到那小子也曾叮囑他晚上彆熬夜批閱奏折,心頭的醋意稍稍平息了些。
他朝朱標招了招手:“你上前來,今天允熥提的事,我看你好像有話憋著沒當眾說。這會兒就我們父子倆,有什麼想法,你就敞開了說吧。”
偏殿裡,一陣輪椅軸承轉動的細微聲響悠悠回蕩。
朱標如今已能獨立駕馭它,無需旁人協助,緩緩駛至朱元璋麵前。
望著朱元璋,他無奈地苦笑:“爹心裡明鏡似的,那小子藏著的可是翻天覆地的大計劃呢。”
被一語道破心思,朱元璋斜睨了朱標一眼。
“仁政一旦成功,將是曆代帝王未曾企及的壯舉,真正的仁政。”
朱標麵容沉穩,顯得比朱元璋更為冷靜。
他緩緩道出:“不知何時起,我們皇家的權威被牢牢鎖在了縣衙的高牆之內。”
言語間,朱標臉上的那份悠然自得的神色褪去,目光中透出的凜冽殺氣,氣勢威嚴。
朱標嚴肅道:“若非朝廷製度僵化,怎會讓地方士紳在鄉間橫行霸道,壓榨百姓。災年低價掠地,豐收時高價賣糧,高利貸盛行。逼百姓賣掉兒女,甚至賣身為奴。”
朱元璋似乎被這番激昂的話語觸動,往昔一幕幕苦難景象浮現腦海,讓他心中憤怒不已,連連哼聲。
怒火之餘,卻也隻能無奈地歎氣。
“鄉賢能安民,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出了惡霸,那便是百姓的災難。”
朱元璋滿心感慨:“咱一心想要百姓生活更美好,可偏偏鄉野之地,利益糾葛最為複雜。關係錯綜複雜,稍有舉動,牽扯甚廣。”
“如果咱強行推動改革,稍有閃失,隻怕會激起驚天駭浪。”
自古以來,皇權不下鄉,最多隻能到達縣級衙門。
在這之下,更像是一種獨特的民間自治體係。
也算是地方豪強和士紳通過自治來分配地方利益的製度。
朱標緊鎖眉頭:“不過這次,允熥利用驛站改革的機會,把這個問題擺到了台麵上,或許能為將來朝廷的革新鋪路,同時提前洞察可能遇到的問題。”
朱元璋的手掌緩緩拍在桌上,深沉地思考著。
作為皇上。
尤其是心係百姓生計的皇上。
朱元璋希望他的每一個決策,都能直接惠及天下的億萬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