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的目光黯淡無光,沒有絲毫波動。
死亡的氣息,如同一層厚重的霧靄,籠罩著浦江縣城四座古老城門之外。
此時,幾個身穿厚棉衣,外披緊實羊皮裘的男子,手執銅鑼,在簡陋的茅草屋間穿梭敲響。
領頭者振臂一敲,其後四人肩扛兩大袋鼓鼓囊囊的布袋,雙手也不空閒,同樣拎著滿滿的布袋。
那裝的是糧食。
隊伍尾隨的是兩名壯漢,手握火把,靜默無言。
除了偶爾響起的銅鑼聲,四周一片寂靜。
那些難以抵擋寒風侵襲的茅屋裡,開始有了微弱的響應與動靜。
某個隱蔽角落,幾聲虛弱的爭執隱約傳來。
隨即就被凜冽的寒風吞噬,消散無蹤。
敲鑼的隊伍步伐堅定,循著每日不變的軌跡,穩步前行。
泥濘的土地因腳步踐踏而發出沉悶的聲響,夾雜著幾聲壓抑的咳嗽。
接著,孩子的啼哭穿透寒風,緊接著是婦女們夾雜著憤怒與悲痛的咒罵聲。
這些聲音,仿佛是在冰冷死寂的環境中投下了一把火種,激起了連綿不斷的回應。
領頭敲鑼的男子眉頭輕輕一皺,停下步伐。
他眼前站著一個男人,懷裡摟著個小女孩。
男人身上胡亂套著幾件破舊衣物,大小不一,使他顯得頗為狼狽。
他黝黑的麵龐上布滿乾裂的痕跡,眼神中交織著麻木與渺茫的期待。
那個女孩身上僅裹著一件明顯過於寬大的外套,昔日靈動的眼眸此刻透露出一抹惶恐。
那人懷抱女孩,跪在寒氣刺骨的泥濘中,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他不敢直視前方,雙手卻緊緊摟住小女孩,喉嚨裡擠出低沉而急促的央求。
“就5鬥米。她已經8歲,可以乾家務跟伺候人,也吃不了多少。”
那手持銅鑼的漢子手執鼓槌,上前一步,輕輕抬起女孩的下巴。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在周圍人群的圍觀之下,他冷靜異常地道:“3鬥。”
“3鬥…3鬥怎麼行……3鬥不夠啊……”
“她還有哥哥,弟弟,張嘴等飯吃呢……都等著呢……”
銅鑼漢子聞言,臉上瞬間浮現出不耐煩,目光掃過不知何時已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牆。
這人群中,多半都緊抱著自家的孩童,大的小的都有。
那些孩子或是因為寒冷,或是饑餓,連哭泣的聲音都沒有,隻蜷縮在父母的懷抱中,懵懂地望著地上那一對父女。
“5鬥?那是前兩天的行情,才8歲,用得太狠就廢了,不劃算。”
話音剛落,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接著道:“今天3鬥你不賣,明天可能就隻能換2鬥了。你不賣,總有人賣。”
跪著的男人把孩子抱得更緊了,唇齒間顫抖著吐出:“5鬥……5鬥真的不行……4鬥,就4鬥,求您了。”
那銅鑼漢子眉頭鎖得更緊,一臉不悅。
這時,一個手持火把的壯漢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一旁。
“3鬥,我們家賣,我女兒10歲了,啥活都能乾,結實得很。”
“大爺隻要給3鬥,我們就出手。”
“我家也是,3鬥就賣。”
“還有我,算我一個。”
“……”
四周的人群中,陸續有人懷抱小孩,步履蹣跚地走出。
更有甚者,拽著一位婦女,自人群深處拖曳而出,她腳下揚起的泥漿仿佛與空中飄灑的雪花相互召喚。
那位婦人不斷尖叫掙紮,但那男子卻狠厲地扼住她的脖頸,粗暴地扯著她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