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串晶瑩的雨珠從瓦片滑落,宛如珍珠般落入朱標掌心,帶來一陣涼意。
朱標低聲說:“不可矯枉過正,事急不能從權!國家的一絲一毫變動,都牽動著億萬百姓的生活,執掌朝政之人,應當追求穩定,步步為營。”
朱允熥沒坐那軟凳,而是選擇在廊邊蹲下,與朱標並肩而立。
他沒有去觸碰那些自簷角滴落的雨珠,反倒是做了一個斬擊的動作。
“矯枉必須過正,事急也能從權。”
這話與朱標之前所言,隻改了兩個字,意味截然不同,似是顛覆了原有的意境。
朱標眉頭微皺,側目望向身旁蹲著的朱允熥。
朱允熥卻不失時機地補上一句:“一家哭泣好過沿途哭泣,官員哭,也好過萬民哭。”
朱標麵上閃過一抹動容。
“官員哭,好過百姓苦……”朱標低聲自語。
朱允熥壓低聲音:“父親,隻要百姓還在,這江山就永遠屬於朱家。但假若有一天,連百姓都認為朱家不應再執掌這天下,那將……”
“你說得在理。”
麵對這樣的話題,朱標一時間找不到更合適的言語,隻能輕聲讚同。
二人漸漸陷入了沉默。
宮牆一隅,擺放著兩口大水缸,它們的存在是為了防範火災。
但在東宮裡,這些水缸裡養著浮萍與蓮藕。
雨滴輕敲浮萍,驚擾了幾隻剛在此產下蝌蚪的青蛙。
它們呱呱叫著跳出水缸,跳上青石板,隨即消失在了周圍的灌木叢中。
朱標緩緩開口,“其實,我這些年對你的關心確實不夠多。”
話題悄然轉向了更為私密的家庭之事。
跪坐在地上的朱允熥歪頭望向朱標。
“爹不生氣嗎?”
朱允熥出乎意料地問了一句看似不相乾的話。
朱標思考片刻後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你能心中無怨,便是最好。那些事,終究是呂氏的錯。”
朱標忍了這麼久,總算在今日將這層窗戶紙捅破。
朱允熥輕聲道:“原本允熥以為,將人囚禁起來便足夠。可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到那種地步……”
“祖地不可進,這是無可奈何,但允熥已親自請欽天監擇了一塊吉壤,風水俱佳,就在神烈山東邊。”
神烈山正是孝陵的所在之處。
朱允熥早就揣摩透了朱標的念頭,因此特意事後指派欽天監,將呂氏的墓地選定在神烈山東邊的緩坡上。
正如他所言,這裡的風水絕佳,僅次於正在精心營造的孝陵本身。
朱標臉上愁雲稍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做事細膩周到,無人能挑得出半點瑕疵。”
朱允熥微微頷首,見家常話已至此,便順勢繼續說下去。
“關於中都那邊,我已經同中都留守司打過招呼,中都皇城特意為二哥提供了方便,若二哥想在城裡遊覽一番,或者出城走走,隻要不離開鳳陽的範圍,都會有守衛嚴密保駕護航。”
此言一出,倒是讓朱標吃了一驚。
他轉頭望向朱允熥,“你不擔心都察院得知此事嗎?”
朱允熥淡然一笑,隨即語氣堅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