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廣眾之下。
新晉的工部尚書張襄,眉頭緊鎖。
成為全場焦點的他,卻毫無懼色。
隻見他先是對著朱元璋跟朱標拱手行禮,接著緩步上前至朱允熥麵前。
“微臣遍覽古今工藝典籍,未曾見聞無需人力,即能移動萬斤重物的奇技。”
朱允熥默默頷首,顯然這位新官在用他的專業視角提出質疑。
張襄繼而開口,“昔有楚霸王項羽力舉千鈞,留名青史,為力大無窮者,至今無人超越,足見人力有限。”
這番話,借用古人例證。
朱允熥臉上依舊掛著笑,靜待張襄的下文。
張襄稍皺眉頭,詫異地望了一眼沉默不語的皇太孫,心想或許自己的話擊中要害,讓皇太孫有所覺悟?
轉念間,又擔心自己是否過於直白,讓皇太孫顏麵無光?
片刻猶豫後,張襄緩緩言道。
“殿下恐是被太平礦那些諂媚奉承,求功心切的工匠蒙蔽了雙眼,他們企圖以此欺騙殿下,謀取升遷。微臣以為,應對這些奸猾之徒嚴加懲戒。”
朱允熥忽然笑了。
原本以為這新任工部尚書是個死板的腐儒,卻沒想到,其動機竟是出於羨慕與嫉妒。
在張襄的觀念裡,一群工匠出身者怎可能創造奇跡,無非是遵循上令,按圖施工罷了。
這既可以說是目光短淺,也可以說是自視甚高,無視現實。
然而,朱允熥尚未開口,詹徽卻哼了一聲,語帶譏諷。
“工部何時養成未經證實便妄下結論的習慣了?”
張襄正欲辯解,茹瑺也輕輕接口:“無論殿下所言真假,皆需親眼目睹。萬斤重物就在那裡,稱量之後自然分明。”
張襄張口欲引經據典以捍衛專業權威,卻被吏部尚書任亨泰打斷。
“聖人有雲,未見之事勿妄言,張尚書怕是過於執著了。”
聖人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張襄心生疑惑,而詹徽三人已齊聲質疑,周圍官員卻無人替他辯解,他猛然醒悟。正如任亨泰所言,他確是陷入了偏執。
張襄感激地望了任亨泰一眼,小心翼翼地瞥向皇帝跟太子,幸好二人並未顯露不悅。
隨即,他轉向朱允熥,深深一揖:“微臣失言,請殿下責罰。”
朱允熥微笑道:“工部何錯之有?若對此類事務緘默不言,反倒是不正常了。”
張襄眼神閃爍,明白今日太過急躁:“微臣……微臣確有不當……”
朱標輕咳兩聲,試圖緩和氣氛:“關於蒸汽機之事,是否如太平礦所言,還需親眼見證。當前,還是繼續前行吧。”
言畢,朱標有意無意地看了看朱允熥,心中暗想,回頭要好好教導這小子,行事說話不可太過絕對。
朱允熥點了點頭,朝身後的解縉跟馮宏朗揮了揮手。
“先把一台送到正陽門頂上吧。”
隨後,他滿麵春風地走到朱元璋跟前。
“皇爺爺,您先歇會兒,等這蒸汽機上了城牆,孫兒我用它不用人力,就能輕鬆吊起萬斤重物。”
朱元璋上下打量著朱允熥,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不是一場胡鬨,擺擺手說:“你去忙你的吧,咱在這兒等著看。”
朱允熥應聲頷首,隨即領著解縉跟馮宏朗,自顧自去籌備如何將蒸汽機放到到三丈高的正陽門城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