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就在這大喜的日子,特意帶走王玉瑤去泰山祈福的王扶風回來了。
還是那個弱柳扶風,衣袂翩翩的少年郎,但瘦了些,身子更單薄了。
也許是著急歸來,也許是趕著祝賀,王扶風的大袖上還有些泥點子,卻絲毫不掩他清逸的風姿,反而讓他不染塵埃的氣質,多了幾分人間煙火味。
“扶風兄。”許默拱拱手,承了他這一片情誼,“這些時日,辛苦你了。”
王扶風淺笑,目光中有欣慰,有讚賞,亦有豔羨。
雖然不想承認,但破敗的身子真的是拖累,他不過是去泰山祈福兩月,又著急趕了幾天路回來,便有些撐不住了。
真羨慕這兄妹幾個啊。
他們從村口破廟走到十裡鎮,再到斜陽縣,又到安水郡。
往後,他們還會去豐京,去北疆,去無數熱情的城池,去品嘗人間百味,去看不同的風景。
而他,要麼站在安水郡,遙望他鄉。
要麼化成一捧黃土,揚向遠方。
偏偏這是大喜的日子,並不適合感傷。
王扶風收起心底的黯淡,重新揚起笑容,“不論如何,都得祝賀許兄,也要感謝長宴小兄弟,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被點到名的長宴上前兩步,把對牌中饋交還給王扶風,“賬目都在管家手中。”
“對於你們兄妹,我信得過。”王扶風卻沒有任何查賬的意思,“這次我是先行趕路回來的,其他人稍慢些,最多十天就會抵達安水郡。”
這段時間沒了賀郡守的打壓,又有方家的扶持,孫家正在逐漸恢複,儼然有了當初世家的模樣。
王玉瑤的依仗越來越多,這對他們兄妹並不是好事情。
偏偏雙方結下的梁子又無法轉圜,這幾乎是一個必爭的死局。
許默望著弟弟妹妹尚稚嫩的小臉,又看了看熟悉到骨子裡的簪花小院,聞著作坊飄來的濃鬱臘味,心中思緒萬千。
有些早就鬆土,萌芽的思想,此刻逐漸膨脹,再到徹底綻放。
“或許……是時候離開了。”他歎息出聲。
王扶風聞言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預料,又露出遮掩的悵然。
“離開?”弟弟妹妹們驚訝極了,異口同聲問,“大哥為什麼要離開?”
薑笙的作坊在安水郡。
鄭如謙的彆院和生意在安水郡。
溫知允的醫館在安水郡。
長宴什麼都沒有,但他的哥哥和妹妹都在安水郡!
為什麼要離開?
怎麼可以離開?
薑笙覺得自己又要哭了,但為了不成為眾人印象裡的小哭包,她強忍住了自喉管竄到鼻腔的酸澀,隻輕聲道,“我們答應三哥,要在安水郡等他回來的呀。”
“我們要是走了,他回來找誰啊?”
小姑娘稚嫩的詢問,回蕩在眾人耳邊。
誰都回答不出,包括許默。
他們的確是想在安水郡等待方恒,但安水郡也確實荊棘叢生,讓人無法安穩生活。
思來想去,許默拿出最正當的理由,“來年二月,便是會試,我要入京赴考。”
王扶風閉上了眼簾。
薑笙瞪圓了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