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同舟那麼多年,除了長宴為身份所困不得離開,方恒為信念駐守邊疆,其餘人稱得形影不離。
真要提及分離,也許是清風霽月的許默,也許是東奔西跑的鄭如謙,甚至是沒心沒肺的薑笙。
唯獨溫知允最不可能。
他是沉默寡言的小大夫,是家裡最弱小的兄弟,他單薄秀麗如小女娃,性子膽小中裹挾著怯懦,總是抿著嘴不說話。
他對這個家的依戀肉眼可見,他對親人的依賴濃鬱入髓。
可現在,他親口說……要分離。
薑笙怔怔地望著四哥,不知道他經過多少掙紮,用儘多少力氣,才做出這個決定。
許默震驚失聲,好半晌才道,“小四,我知你心念百姓,可太醫院已經派出使者,江南有無數名醫探討,是否時疫尚未確定。”
相比較下來,伴著長宴登基,或許才是最重要的事。
“可是大哥。”溫知允經過掙紮,瞳仁恢複安寧,“太醫院使多高齡,他們曾教我醫術,也曾點我於困霧,我不忍心他們以身涉險。”
“再者,豐京距江南較遠,安水郡卻不過數日距離,我早些到,也能早點處理時疫。”
“退一萬步說,導致時疫爆發的人居心不良,我的弟弟正在等待登基,我這個四哥,也總要為他做些什麼。”
十六歲的少年仰著頭,麵容白皙而清秀,身材瘦削而單薄,扛著比肩膀還要寬的藥箱,孱弱地仿佛一推即倒。
可他的眼神那麼堅定,脊梁中散發著凝重與果決,還有三思而後行的鄭重。
他好像還是那個孱弱地小四,又轉瞬成為真正的大夫,以及成熟穩重的兄長。
八年時光飛逝,成長的又何止一個人。
在悄無聲息處,他們的小四也長大了呢。
許默長吐一口氣,還想說些什麼,薑笙已經拽住他的臂膀。
“大哥。”小姑娘眼底閃著不舍,語氣卻無比輕快,“我們就先去豐京等四哥,他會追上我們的,對嗎四哥?”
“對。”溫知允鄭重頷首。
“那就說好了,我們在豐京等你。”鄭如謙湊個大腦袋上前。
兄妹幾個又忍不住笑,笑著笑著,眼底飛濺起淚花。
成長就是如此,幼時盼著長高,長高了盼著長大,長大以後就要麵對分離。
無奈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四哥,我們在豐京等你,你快點……一定要快來來。”
隨著少女的呼喚越來越遠,馬車疾馳成為小黑點,奔向遙遠的城池。
溫知允抱緊小藥箱,看了眼充當藥童的薑三,“我們走吧。”
江南多水鄉,水鄉藏富貴。
甫一行至丹陽郡,婉約雅致的建築就提供了足夠的視覺衝擊,不同於豐京的雄偉壯闊,江南更像是風姿綽約的少女,精致到每一處細節。
隻是在印象中,這樣的江南應該是車來人往,富貴喧囂才對。
可現在,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兩旁酒樓裡不見賓客,隻餘搭著白毛巾的小二哥百無聊賴,長籲短歎。
“我以前跟東家來過丹陽郡,簡直熱鬨非常,怎麼現在成這樣了。”薑三皺著眉頭喃喃。
時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