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黎眸中竟有些罕見的懷念,他或許也會在這漫長的時間中反複思考惋惜,為何當年最要好的同僚會突然與自己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他猶記得當年第一次拜見尊主之時,北禦就亦步亦趨地護在她的身後。彼時正是少年意氣風發之時,那張極為年輕的臉上神采奕奕,透著幾分桀驁不馴,卻對他身前的少女細致入微到了極點。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少年朝氣蓬勃的模樣深深烙印在宿黎的腦海深處,與現在行將就木、病氣纏身的他判若兩人。
“他們說的不假,當時我與北禦是您身邊最信任的親信。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北禦追隨您的時間卻要比我早得多。”
“大戰前夕,您卻是一反常態將北禦鎖在了太陽城的地宮之中,並在其上施加數道封印。我並不了解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戰後您突然沒有了蹤跡,也是從戰後開始,北禦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宿黎尋遍了近神淵中的頂級治愈師,卻依舊無法阻擋頹勢。沒有人能查出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北禦亦是沒有什麼求生欲望。他像是一朵緩緩枯萎的花,逐漸凋零,融入塵土。
其實當年的唐容錦在最後一刻共給宿黎下達了兩道指令,一道便是將太陽城遷往禦風大陸,另一道則是保住北禦的命。
“在您離開後,我與他雖再沒有了之前的熟稔,卻也是相安無事地相處了幾百年。他的求生意誌一向很低,全憑借著丹藥與治愈之力續命。”
“可變故就發生在幾年前,”宿黎頓了頓,眸中劃過一絲不解,“現如今的議事團眾人大部分都是千年前被您調到他手下做事的人,北禦突然將他們重新召集了起來成立了這議事團,對太陽城的權利展露出了空前的熱切。”
“我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因為他快要死了。”一道有些哽咽的男聲突然從殿外傳來,唐容錦抬了抬眸,隻見桑翊眼眶微紅,卻步伐堅定地朝她走來。
唐容錦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她一直是知曉他的存在的。這人並沒有與議事團眾人一同離去,而是一直徘徊在殿外。顯然是有什麼話想要同她講,見人一直不進來,唐容錦索性也沒有理會他。
桑翊走上前來咚的一聲跪倒在地,連聲音都帶上了些許的顫抖。“尊主,北禦他快要死了,求求您救救他吧!”
“什麼......?”宿黎有些驚詫地轉過頭去,仔細從他的表情上辨彆這件事情的真偽。
“宿長老請來的治愈師都是最頂級的,可是北禦的身體衰弱千年,早已病入膏肓。”
桑翊嘴唇囁嚅著,有些吞吞吐吐,“在您留下的密室中,留有一個時空秘寶,那或許是救北禦最後的辦法。可是那密室隻有太陽城的尊主可以打開......”
“他說他不能死,他說他還想要見您一麵。我們真的沒有辦法了,隻能用這種極端的方法......”
原來是這樣嗎?
唐容錦沒有說話,摩挲著下巴擰眉思忖著。不論千年前發生了什麼,宿黎與北禦之間的裂縫已然產生,他不可能與宿黎說明這一切,說了宿黎也未必會信。
畢竟宿黎不可能在未知真假的情況下讓北禦坐上尊主的寶座打開那間密室。退一萬步講,縱使宿黎知道了真相,也不可能任由他人染指自己守護了千年的位置,即使那人是他曾經最親近的夥伴。
“我知道了。”唐容錦依舊神色淡淡,像是這話並沒有在她的心底掀起什麼波瀾。“我不會讓他死的。”
說罷,便起身向著殿外走去。桑翊見她並沒有減輕北禦刑罰的意思,有些焦急地跟在她身後走了幾步,轉而卻瞬間定在了原地。
不論北禦有何迫不得已的理由,他做出的這些錯事卻也無法被諒解。尊主現如今給出的懲罰已是格外開恩,太陽城的規矩不能破。
唐容錦腳步未停,直衝密室而去。密室內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四周卻並無半分寶物的氣息。她輕嘖一聲,抬手召了小灰灰出來。
這家夥對寶物一向敏感。
小灰灰出來後便嗅著鼻子一路向下,直到了密室的最底部。他反複確認多次,最終在一麵平平無奇的石磚牆前站定。“主人,它的氣息很微薄,但我能確定那氣息是從這堵牆後麵傳來的。”
唐容錦若有所思地望著麵前被理的嚴絲合縫的石牆,抬起手來丈量著什麼。“還是個精細活兒呢,你說我這一掌下去,這密室不會就這麼塌了吧?”
唐容錦有些咋舌,再怎麼說這密室也有千年之久了,結不結實還真不好說。小灰灰默不作聲,卻是悄悄後退了幾步,轉而瞬間躲回了神域空間之中。
“唉,感情淡了,兒大不中留啊!”
說罷,她抬掌毫不猶豫地砸上了那堵牆。
神域空間中的小灰灰人性化地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自己主人那間歇式的抽風。
細微的裂痕從掌下漸漸蔓延,蛛網般在霎那間覆蓋了整麵石磚牆。石牆帶動地麵開始震動起來,微弱的震感無限擴大著,直至整個密室都好似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無數灰塵碎石前仆後繼掉落而下,便是在防護罩的保護下都能嗅到四周空氣中彌漫的塵土氣。唐容錦在石牆碎裂瓦解的瞬間閃身進了這間不為人知的暗室。
與外麵的昏暗不同,這間不大的內室卻燭光長明。昏黃的燭光幽幽亮了千年,到如今仍未熄滅。昏黑的頭頂不斷有微風拂過,在某個隱秘的角落應當留有一個可供通風的出口。
唐容錦自進門的那一刻便沒有了動作,她楞楞地望著四方牆壁上鐫刻滿的不知名鬼畫符,眸中劃過了深深的不解。
黑色的符咒寫在灰白色的牆壁上,畫滿了小小的屋子,鋪天蓋地而來,看起來壓抑而窒息。那似是屋內生出的肢體與藤蔓,張牙舞爪地妄圖帶人一同永眠在此。
“這藝術造詣真不怎麼樣啊,還不如我現在的兒童抽象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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