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驛館麵積不小,如今內部卻被眾多治愈師與滿臉擔憂略顯慌亂的眾人塞滿,倒顯得逼仄壓抑了許多。
顧觀瀾被南宮百裡幾人沒有停歇的護送而來,此時亦是被無數高階治愈師團團為主,濃鬱的治愈之力毫無保留的向他身上輸送而去。
唐容錦皺了皺眉,問道:“他怎麼會被帝燮抓了去,可有人闖入這驛館?”
留守在驛館內的十七聞言,麵色有些難看地搖了搖頭。“我們每隔半個時辰會派出一支小隊去劉府替換傷員,順便接應他們回到驛館治療。”
“顧觀瀾便是跟著那隻十人的小隊一起前往的。隻是沒想到回來的卻隻有他一個,還受了如此嚴重的傷......”
唐容錦點了點頭,走到了顧觀瀾的身旁。少年唇色慘淡,臉頰上的鮮血還來不及擦拭乾淨,看起來奄奄一息,無端讓人痛心。
她雙手一揮,一個古樸的生命法陣從他的身下亮起,源源不斷的提供起生命之力。確保顧觀瀾性命無虞之後,她才放下心來朝著坐在角落,有些呆滯的劉子軒而去。
他的手臂已被處理妥善,連身上的衣服都換了一套。此時左側的袖管空空垂下,右手無意識摩挲著桌上的茶杯,臉色依舊是失血過多後的慘白。
他屏退了所有人,自己孤零零地坐在角落。
直至聽到近在耳畔的腳步聲,劉子軒才有些恍然地抬起了頭。
劉子軒雖隻與自家師傅相識了幾個月,卻已然對她非常了解。此時亦是能透過她那看似鎮靜的神情,窺見其中隱藏的絲絲難以察覺的擔憂。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實在不怎麼好看的笑容。“師傅,我沒事,我已經想開了。”
唐容錦斂下眉眼,將其中的情緒儘數遮掩。她默了默,隨即開口,“你的仇我已經替你報了,如你所期望的,劉家我未留一個活口。”
望著麵前人充斥著快意的慘淡笑容,唐容錦繼續道:“隻是那劉琮卻不配去死。我會讓他長長久久的活著,一輩子沒日沒夜反複承受你之前所承受過的一切折磨。”
劉子軒彎了眉眼,深深地望入唐容錦的眼底,眸光鄭重,“謝謝你,師傅。”
隨即,神色卻有些黯淡下來,低頭望了望自己那空癟的袖管,無奈道:“我之後恐怕再也無法煉丹了,您若是不嫌棄我,便留我在您身邊替您整理草藥吧。”
“我也不配再當您的徒弟了。隻是能不能允許我留在赤牙,我也想為兄弟們儘一份力,儘我所能去回報他們。”
聞言,唐容錦卻是有些生氣,抬手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力氣之大毫不在乎他是否重傷未愈,打得劉子軒腦袋一蒙,瞬間齜牙咧嘴起來。
“我既收了你做徒弟,不論發生什麼事,不論你變成什麼樣。一輩子都不會再改變。”
“你的左臂我已經替你保管妥貼,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會讓你恢複正常,健健康康完整地活著。”
唐容錦定定地望著麵前的劉子軒,清雋的麵龐上滿是認真。“以我現在的能力,隻能暫時幫你維持斷臂的活性。聽聞精靈一族具有天賦的神力,可以治愈世上一切傷痛。待禦風大陸的事情結束,我便帶你前往求醫。”
她頓了頓,繼續道:“若是精靈一族也無能為力,那我便帶你去尋傳說中的藥王穀。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拖著這副殘敗的身軀過完一生,你也不該如此。”
劉子軒定定地望著她笑了起來,眸中似有淚光浮動。
“嗯!”
劉府的殺伐與掃尾工作整整持續了兩日。隨即所有人都退了個乾淨,隻剩下了一個被鮮血灌澆的空蕩府邸。
赤牙傭兵團眾人還是第一次這般與自家團長並肩作戰,心情大好。劉府事畢便高高興興的領了命,返回營地。
斬空與赤牙傭兵團並未有傷重,不過些簡單的小傷。劉子軒傷勢大好,顧觀瀾由唐容錦親自照料,治愈師們也紛紛告辭。
一時間,驛館內的人撤去了大半。
皓月當空,清透的夜空未有星辰點綴,望起來高而遠。
唐容錦倚在顧觀瀾的床頭,閉著眼睛小憩。房內隻留一盞小燈,發出朦朧而模糊的昏黃光芒。
屋內安靜極了,以至於床上的顧觀瀾有了些許的移動,唐容錦都立馬驚醒了過來。
“吵醒你了。”
顧觀瀾有些歉意地笑笑,在唐容錦的幫助下半坐起身來。
唐容錦抿著唇搖了搖頭,為他整理好了被褥,隨即開口道:“感覺怎麼樣?”
“沒事兒,彆擔心,不過一些小傷。”
“哪裡是小傷?!若是他再下手重一些,若是那道傷口再偏一些,你已經沒命了!”
唐容錦此時罕見的有些失了平日裡的鎮定,她低著頭,眼眶有些酸澀。
顧觀瀾有些怔愣,他微微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攥住了唐容錦的腕骨。“這並不怪你,我......”
“對不起。”
顧觀瀾笑了,將她之前為了方便翻折而上的袖口仔細理了下來。“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你在杏鳶村中救了我,我本為了報答你,將你帶離了那座深山。可是卻屢次因為我讓你涉險,牽扯到這危險的陰謀之中。”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本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完一生,是我打破了你平靜安定的生活。”
“阿錦,”顧觀瀾打斷了她的話,柔和卻沉穩的目光在暖黃色燭光的映照下散發著彆樣的光芒,“是我選擇救了你,也是我選擇跟你走出那座深山,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是你帶給了我這世上第一份溫暖,也是你帶我認識了你的夥伴,讓我收到了更多的善意。”
顧觀瀾放開了唐容錦的手,眸中的情緒卻借著燭光深深映入她的眼底。
“阿錦永遠是最好的,是世上最好的人。”顧觀瀾笑得真切,“是對於我來說,最為重要的人。”
唐容錦怔在原地,不知是不是窗外的月光太過耀眼,竟刺得眼底通紅。她有些倉促地低下頭,詫異於自己逐漸豐富起來的情緒。
顧觀瀾卻好似並沒有發現這一切,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絲,朝她伸出了掌心。
“你看,凡事皆有兩麵性,我也算因禍得福,倒也不算太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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