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才意猶未儘地抱住他,雙手摟住他僵硬的身體,一下一下拍撫著,給他安心:“對我們來說,菜爹給的繼承人這個餌真的很無聊。區區彈丸之地,想要我們最強會自己親自打,這不比順位繼承更有意思?哪裡需要鬨到兄弟鬩牆的地步?也就隻有他那樣的菜雞,才覺得這巴掌大的地盤是個多麼了不起好東西……”
“‘……我們’?”
他忽的出聲。
從你懷裡坐直身體,雙手捧著你臉,因為看不清,他湊得很近,讓你可以無比清楚看見他急切的神情,“緣衣,什麼‘我們’?哪裡來的‘我們’?你在跟誰‘我們’?”
“緣一。”
你沒有狡辯什麼。
坦然迎著他的目光,認真道,“不管是我,還是緣一,都認為你比繼承人重要多了。”
繼國岩勝唇色發白。
聽著你坦然說出那個名字,難以言說的緒湧上心頭,不安席卷內心。
你明明就在他眼前,可他卻忽然感覺自己就要抓不住你,即使更用力捏緊你肩膀,手中握緊的風箏線還是在被一點點抽離。
他不想這樣!
他緊緊抱住你。
雙臂用力,似乎隻要一鬆開,你就會隨風飄走。
你也回抱住他。
喜歡看他破碎的樣子。
卻又不喜歡他持續破碎的樣子。
“岩勝,你比你想得重要多了。”
“無論父親選誰,都不意味著你的存在就是錯的,更不代表你低人一等。我們隻是因為自己想要享受人生才會降生於世,而不是因為想要得到彆人的青睞、彆人的肯定、彆人的認可。”
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才做足了心理準備,繼續說出自己都覺得牙酸的套話,“想要愛,首先就要學會愛自己。無論他愛不愛我們,都不妨礙我們愛自己。”
“這些話,緣一想跟你說很久了。”
“不過……”
你忽的笑出聲。
腦袋埋在他肩窩裡哧哧發笑,斷斷續續的溫熱呼吸落在他耳邊,“比起這些無足痛癢的虛詞,我更想帶你離開這裡……岩勝,要不要跟我走?我已經跟桔梗說好了,我們就去她的村子,聽說是個很平和的小山村,你要是同意的話,那我就帶上你,你帶上媽媽,咱們一起跑得遠遠的,就剩菜爹一個人,讓他自己玩自己。”
原生家庭太糟糕。
那就徹底把它拋棄,去新的地方,開展新的人生。
跟原生家庭對抗是很困難的事,沒有強大的魄力和意誌很難成功。
你倒是無所謂。
不管怎麼選擇都會收獲樂子。
可哥哥和媽媽就不一樣了。
他們還有愛、還有期待,留在這裡隻會被拖著下墜。
但他還是拒絕了你。
就算你告訴他媽媽身體已經大好,你也已經找好落腳點,你保證你們會過得很好,他也還是拒絕了你。
他想要解釋。
你沒聽。
捂住他的嘴。
直接把他摁榻上:“沒關係,其實我也隻是隨便說說,並沒有真的很想走。”
“……真的?”他反倒不確定了。
你點頭。
眼神堅定地仿佛要入黨。
他鬆了口氣。
拉高了被衣,跟你相攜睡去。
你們不說話了。
房間裡幽怨細微的哭聲就格外明顯了。
繼國岩勝輾轉反側。
猶豫了好一會兒,小心翼翼問:“……緣衣,是不是我讓你傷心了?”
“不是我。”
你被他的態度逗笑。
生怕他不信,手指順著被衣縫隙伸過去,靈巧探入他衣襟,在他的驚呼聲中,精準揪出桔梗給他的符咒,指尖翻轉,符咒無火自燃,淡青色的靈光瞬間驅散房間裡的黑暗,很快符咒燃儘,黑暗再度席卷而來,你的模樣也從他眼前消失。
“這下聽不到了吧?”
繼國岩勝遲疑片刻,嗯了一聲。
“都怪菜爹。”
你打了個哈欠。
頂著滿頭淩亂的發絲爬起來。
在隨意堆在榻邊的衣物裡摸來摸去,“光記得看他樂子去了,我都忘記讓你丟掉桔梗給的符……雖然看見挺好的,但看不見也沒什麼大不了。”
正說著。
你感覺手下一片冰冷。
知道摸對地方了,捏著已經被淚水打濕的裝飾紅繩,把它從層層疊疊的衣物中掏出來,晃了晃,“菜爹那麼跟我說話我都沒有氣哭,你哭啥?”
漏瑚裝死不說話。
繼國岩勝也從榻上爬起來,好奇湊近看:“……剛剛是它在哭嗎?”
你點點頭。
漏瑚惱火:“閉嘴,不是我!我可是堂堂特級咒靈,怎麼可能哭!”
你:“禮貌點,他聽不見我可能聽見呢。”
繼國岩勝笑了。
雖然聽不見,但他大概能猜出漏瑚一定沒說好話,跟你靠在一起,撥弄著自己已經看不見的墜飾:“還真是不知好歹。”
“就是就是。”
你不停點頭,“我可是最強,隻要它乖乖的,做個討我喜歡的打火機,那我就會保護它不被祓除,多好啊,真不知道它在哭什麼。”
“好個屁!”
你撇撇嘴。
甩手把它丟裝滿水的花瓶裡。
聽著它嗚嚕嗚嚕沉底,才拉著哥哥繼續睡覺:“沒苦硬吃……岩勝,你彆學它。”
“好。”
他笑著應聲。
夜色幽寂。
弦月細如貓爪。
皎潔的明月高懸窗口,月華傾瀉而下,地板上仿佛落了一層輕薄的銀紗。
繼國岩勝靜靜凝視著天空的月亮許久。
久到你的呼吸重新恢複平穩,才將你四仰八叉的手腳歸攏,跟你一同睡去。
他想過了,你們絕對不會分開。
他是哥哥,他會幫你處理好一切。
而你,隻要任性的、自我的、驕傲的活下去就好了。
你們會永遠在一起。
直到——
京中貴族來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