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嵐野的呼吸輕淺,鼻息噴在沉雲歡的脖頸處,一陣濕熱。
他將沉雲歡的兩條胳膊架在自己的雙肩處,雙臂稍一用力就將沉雲歡抱起來。
沉雲歡的骨頭尚是重接的階段,身體沒有多少能使出力的地方,被抱起來後兩條胳膊無力地耷拉在他身後,完全伏在他的肩頭,與他的胸膛緊貼在一起。
這種情況前所未有,沉雲歡從前就不喜歡與人親近,更何況是異性。她感覺到師嵐野的臂膀有著表麵看不出來的柔軟,精瘦的胸膛相當灼熱,隔著薄薄的衣料向她傳遞溫度,隨著他的呼吸輕淺起伏。
沉雲歡心裡一慌,肩胛骨一動,打著夾板的手胡亂地晃了幾下,指頭在師嵐野的脊背上劃過。
隨後她就沒工夫計較這些了,方才肩膀一動,扯到前胸後背都傳來了劇烈的疼痛,瞬間掠奪她的注意力,痛得身體發僵。
師嵐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彆亂動,當心骨頭錯位。”
他說話時胸膛傳來輕微震動,沉雲歡疼得額頭出了細汗,蔫巴巴地伏在他肩頭不動了。
師嵐野抱著她行了幾步,將她置放在一個乾草做的靠椅上。
這個東西之前是沒有的,大概是在沉雲歡昏迷的幾日裡師嵐野臨時做出來的玩意,做工很粗糙,但表麵的草都揉得稀碎柔軟。
沉雲歡被擱在上麵後就老老實實地看著師嵐野將棉花被鋪在床板上。
這床榻是堅硬的木板所做,上麵就鋪了一層極其單薄的布料,沉雲歡睡的地方還有一些乾草,其他的就沒了,也難怪她之前能在床板上磕出一塊青紫。
師嵐野動作利索,棉花被對折後鋪在沉雲歡睡的地方,四角都壓得很實,鋪得整齊。轉頭過來,俯身又把她抱起來,帶回床榻上。
說來也奇怪,她自己稍微一動,全身的骨頭立即發出尖銳的疼痛,而師嵐野將她抱來抱去,如此折騰反而沒讓她感覺到多痛,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好像使得骨頭都聽他號令一般。
沉雲歡躺在新做的棉花被上,整個人像陷在了雲朵裡,全身都被柔軟包裹起來。曬了一下午的被子散發著溫暖乾燥的氣息,斷骨被照顧得妥帖,渾身上下都舒坦起來。
她看著站在邊上清理碎草的師嵐野,滿心疑惑琢磨不出個所以然。
那日初見時他露出的那個笑容好像變成了錯覺,這幾日沉雲歡沒在他臉上看到什麼表情,偶爾與他說話也不怎麼被理會,不管是有恩還是有仇,都不該是這樣的狀態。
偏偏他又將沉雲歡照顧得很認真,不管是換藥還是喂飯都十分積極,晨起和入睡也會給她細細清洗手臉,現在還給她整了一床柔軟的棉花被,這種細致的照料,是沉雲歡從前在仙琅宗威風赫赫當首席弟子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
記憶裡也根本沒見過師嵐野這個人,會不會其實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某個仰慕她的人造出來的人偶,毫無情緒地執行著被布置的任務。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這種東西是存在的,也叫厭勝之術,她從前見過。
想到這,沉雲歡開口喚他:“師嵐野。”
師嵐野仍低著頭收拾,從嗓子裡擠出一個懶懶的音節:“嗯?”
沉雲歡問:“你是活人嗎?”
師嵐野手上動作一頓,抬頭看了她一眼,倒是沒什麼激烈的反應,短暫的對視之後他反問道:“餓了?”
話音一落,沉雲歡還真感覺肚子有點餓,點了幾下頭,師嵐野就出去給她準備晚飯。
門關上後房中靜下來,沉雲歡又覺得他是不是活人沒什麼可糾結的,左右這人對她沒惡意就行,等她傷勢好了想要離開,自然誰也留不住。
有了棉花被,沉雲歡的睡眠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在師嵐野給她擦手換藥的時候就迷糊睡著了,一夜無夢,睡得很沉。
隔天是被一聲響亮的聲音吵醒的,像是有人用力踹開了院門,厚實的木板撞在一起發出的聲響,沉雲歡驟然睜眼,接著就聽見外麵傳來囂張的叫罵,“師嵐野,你這個死啞巴長本事了,現在還學會偷東西了?!”
這是沉雲歡來這數日,頭一回聽見有人來師嵐野的屋子,聽起來不太和善。
繼而是師嵐野沉靜地反問,“我偷什麼?”
還是頭先那個尖酸刻薄的聲音,“昨日有人看見你抱了一袋棉花回來,剛巧今早清點送上山的物資裡少了棉花,還說不是你偷的?”
師嵐野道:“棉花是我昨日去城裡買來的,若你們不信,可同我一起去城中找商鋪老板。”
“你手裡有幾個子兒?吃都吃不起,還有閒錢去買棉花?”此時傳來另一人的聲音,兩人約莫也是找個由頭來尋事,並未在棉花的來曆上多作糾纏,又道:“你這水盆裡怎麼還有女人的衣裳?難道說前幾日傳你撿了沉雲歡回來的消息是真的?”
先前那人接上話,“她如今都是個廢人了,你撿她能有什麼用?彆說我們哥倆沒提醒你,這人此前遍地結仇,外麵到處都是打聽她消息的人,你一個草包撿了她這麼個靈力儘是的廢人,豈非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