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往西,由南自北,都踩著星野黎華無法停滯的腳步。沒有家的人,也沒有歸途。
山河之大,四麵八方皆是前路,用不著選擇,更用不著挑剔。他所能走的,隻不過是麵前的路。
陰雲密布的一天,黎華又來到了一個新的村子。來到一個新的地方,這種事他早就習以為常,然而這次,稍顯不同。
烏雲密布的天空昏黑得深沉,明明隻是下午,卻像極了晚上。伴隨這些的,還有黎華心中那不舒服的感覺,那種預感有不好事情發生的心情,讓他心神不寧。
上一次出現這種感覺,是在林野家出事的時候。然而這一次,他是個孤家寡人,如果要死,想必會輪到自己了。
黎華倒是很坦然,麵對死亡,毫無恐懼。畢竟現在,都是他拿命闖出來的,早就習慣了和死神相伴。
黑雲之下,黎華走進了村子,然而周遭的一切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具體如何相似,一時間他又說不上來。
他想,一切隻是因為自己走的地方多了,四處見識過,出現了幻覺。可遠處那坐高山,深深映進了他的眼睛。
星野黎華不會看錯,他還心有懷疑,可毫無疑問,它在迎接他,迎接在外漂泊歸來的離鄉者。
黎華縱目遠望,凝視住那烏雲聚頂的山,一人一山,一動不動。霎時間,驚雷炸響,大雨傾盆。
星野黎華張開雙手站在雨中,臉仰天,眼緊閉,肆意呼吸。呼吸泥土的芳香,呼吸雨滴的惆悵,向天地傾訴自己的衷腸……
這個村子是個遠離亂世的偏遠之地,原本寧靜祥和,人民自得其所,鮮少紛爭,是少有的安然之所。
然而動蕩的年代裡,村子周邊逐漸起了一群三十多人的匪患。匪人們都是迫於生計,無奈為寇,一開始倒也不是那麼殘忍。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夥惡徒越發地變本加厲,搜刮村民。凶惡的人性終於掩藏不住,在昏暗的時代中肆意妄為。
村人們無力抵抗,在匪人們殺了第一個反抗者後,更是委屈求全,苟且偷生。
惡徒們定期會在每家搜刮錢糧,如果沒有,輕則遭受痛打,重責變成殘廢。這些匪人沒有原則,隻有自己,不會去管村民的死活,隻把他們當做供養自己的工具。
在星野黎華來到村子的這天,伴隨著電閃雷鳴,大雨豆大地滾下。一夥五個人的匪人,穿著蓑衣帶著鬥笠,來到了村中一戶人家裡。
這家人已經無力上交匪人要的貢品,家中也隻有殘了一條腿的父親,剛學會說話的小兒子,以及生了病正在發著高燒的女兒。
村長隆義在一旁儘力求情,他深知,這家人早就沒剩下什麼東西了,就連很多吃的,也是他自己悄悄幫扶的。
村長向匪人求情,請他們拿自己家的東西,加倍地拿去。然而匪人們並不領情,惡毒的人,有時候隻是想看看彆人的窘迫和難堪。
匪人們把這家生了病正在昏迷的女兒拖到雨中躺著,又狠狠教訓了殘疾的父親一頓。
村長隻能在一旁緊握拳頭,卻又不得動彈。他很想去和這些畜生拚命,可自己家中何嘗又不是還有家人等著。
在他眼前,一個家庭正在支離破碎,深陷囫圇的人卻無能為力。
父親看著躺在大雨中女兒,隻能哭喊,祈求,但匪人們又搶過了他剛學會說話的兒子。
孩童癱軟地坐在雨中啼哭,如此小的年紀,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要麵對慘無人道的暴行。
父親無力地哭吼,匪人們還在洋洋自得地嘲笑,並且揚言,再不上貢,就把他的女兒捉去山上。
父親倒在雨地,一遍又一遍地哀求,要是被捉了去,定是生不如死。村長聽聞,也是心中壓抑難耐,麵如死灰。
伴隨著猖狂的笑聲響起,女兒躺在雨地裡麵色蒼白,父親流進了雨水的眼睛瞪得老大,村長艱難地轉過身去。
匪人的刀子朝著那哭喊的孩子劈了去,他們畜生般的行徑惡毒無比,但這一次,沒有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