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高樓上太久了,感受不到寒風,卻仍感受得到寒意,最後還是選擇回了家裡。
毫無阻攔地進到客廳,父親沉默不言,眼中還有血色,母親滿臉憔悴,一手扶著額頭。
這個家顯得如此寂靜,沒有人在此刻還有多餘的言語。
他想說什麼,可自己不過是個遊魂,什麼也不得說。
就這樣,一家三口坐在一個房間裡,卻是隔世,生者再望不見死者,死者亦隻能兀自歎息,無可奈何。
他看著父母的愁容,回憶不禁轉到兒時,愧疚也如潮水般湧出,濕潤了的眼眶流不出一滴眼淚。
他不想繼續待在這沉悶的客廳了,父母悲痛的臉讓他沉淪。他不曾想到,死了也會悲傷。
一個閃身,他進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麵打掃得乾乾淨淨,許多東西和他生前一樣擺放整齊。
這裡便是他死去的地方,從小到大,從高興到憂傷,他都在這裡度過。
房裡的小桌子上端端正正擺放著一張照片,他慢慢走過去,眼中照片的右下角還有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那是他的名字——林望。
……
“林望……”,一個小女孩興高采烈地喊到。
五歲的林望淡然地看著她,心中卻也藏著難掩的激動。
那是女孩一家外出旅遊回來之時,雖說不過一周的光陰,但這兩個從小到大的玩伴都覺得太久了。
他們在同一周裡相繼出生,又是鄰居,還沒學會走路就在一起學爬,一起長大。一隻青梅,一條竹馬,在年少的無知中,偏偏有著對對方的友善。
小女孩伸著手朝林望跑來,林望也伸出一隻手要去迎她。
……
小學到了,不知不覺,蟬鳴叫嚷了幾多夏天,冬雪也點綴了好幾個冬日。
課堂上,老師並沒有率先開始上課,而是先談及了一場失竊。
凶惡的目光掃了全班同學一眼後,老師乾脆把自己的懷疑指名道姓說出。
那是林望的好兄弟,老師說他偷了自己在辦公桌裡的二百塊錢,理由是在失竊期間,老師隻讓他去過自己的辦公桌拿作業本。
林望當然不相信這一切,心中甚至覺得搞笑。
然而,更搞笑的是老師私自翻起了那同學的書包和口袋,幾經查找無果,仍不忘警告。
林望知道自己這個朋友的品行,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好幾次,他都準備起身要個公道。
時間轉過,事隔一日,老師自己找到了丟失的兩百塊,所謂的偷竊不過是一場鬨劇。
隻是最後,沒有道歉,也沒有自我反省,甚至於在教室裡,已經沒有那位同學。
無辜的夕陽下,林望和她一起回家,如兒時一樣,說說笑笑。
說到所謂偷竊事件時,兩個人都沒有了言語。並不成熟的心靈在那一次裡受到了衝擊,那是世界不公的冰山一角。
而在這所見所聞後,是林望第一次心生憎惡……
……
中學到了,還是那個夕陽之下。
許多大人隻以為年紀大了,才能談及往事,但少年心中的過去,亦是往事。
儘管過去的幾年,生活如常,一切都在軌道裡,中規中矩,但改變也在隨之發生。
青春期的衝動讓林望喜歡上了她,以前也喜歡,但這喜歡已經升華。
見她這幾天心不在焉,林望很想讓她開心起來。
拙劣的捉弄和有意的挑逗已經不再起什麼作用,卻反而讓林望心中的火燃得更旺。
他忽然心血來潮地決定,他明天就要去表白,但在表白之前,路邊的情況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幾個平日裡不學好的家夥正在欺負一個家裡狀況不好的同學。
他想要走上前去出手,製止這場欺淩,他的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囂著去他媽的現實!
他一直記著,小學時候,自己忍住沒有說話,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很好的朋友。
他向前走出了幾步,她輕輕拉住了他“等等,我學過拳,一起……”
林望看了看她,點了點頭。
良久,天已經擦黑,這場架最終沒有打起來,對方說是給了個麵子,讓林望二人下次不要多管閒事。
但林望隻記得,被欺負者慢慢爬起來後,那回家的背影,顯得那麼落魄,又像是一種解脫。
他不明白,難道弱者活該就被欺負嗎,這顯然是不應該的。
一路走著走著,林望還在思考,她卻忽然說“下周就要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