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將近,何萍卻讓花清到了京城裡提前準備的房子,並讓她在過年以後儘早離開京城。
在那間普通的屋子裡,花清最後看到的,隻是師父離去的背影。
她有些傷感,離彆的悲愁與對未來的憂慮占據了心,但她應當也必須記得師父說過什麼才是強大。
也許他們都將一去不返,死在自我追尋的路上,可有些事,必須要有人來做。
就如花清離開鄭子仁宅院那天江憐告訴她,每個人都怕死,可就是怕死,也要去做,死亡無法阻止那些有信仰的人,更無法阻止多數人認同的正義。
白日裡,從樓上的窗邊往外看去,儼然一副迎接新年的景象,彆的不說,紅燈籠掛滿了街道兩旁的樹。
那是繁榮的熱鬨,可看著那熱鬨,花清會覺得開心,也會覺得孤寂。
從今往後的她,或許都要一個人生存,被這浩浩蕩蕩的時代命運所詛咒,死於不知名的沾滿惡瘤的某一天。
她想要每個地方都像此刻眼中之景一樣,她想要萬家燈火怡然自得,她想要天下太平安居樂業,她想要從來沒有洪水與饑荒,父母不會餓死,林一也從未離去。
她想要的,都在夢裡,此時此刻,是在現實。
幽離正在鄭子仁宅院裡散心,其他人要麼在打鬨,要麼在做飯,要麼帶著些憂慮,就像小六還在擔心小七。
鄭子仁也和大家有說有笑,大家夥一派其樂融融。
幽離很喜歡這個場麵,有些時刻,他真想放棄刺殺楊玉清的事,反正失信於天下那麼多次了,真的失信了,又能如何呢。
正想著,江憐走了過來,對幽離打了個招呼“看你心情不錯啊”
“是啊”,幽離帶著一絲笑意,“難得看著大家如此放鬆,聚在一起,就像一家人那樣”
“本來就是一家人啊”,江憐感慨道。
“也對,不過從前大多時候都是刀尖上舔血,在生死邊緣掙紮……”,幽離有所回憶,“或許就是不想讓更多的人跟我們一樣,所以才走上這條路吧”
“說來如果天下太平,那我也就遇不見你們了”,江憐感歎言。
“比起這個,其實我更願意天下太平,那樣的話,大家應該都散在各地,各自快樂”,幽離直言,“對了,還有時間,你其實可以選擇離開,活下去”
“才剛說好了是家人,我又怎麼能輕易離去”,江憐知道這是幽離的一番好意,還是拒絕道,“再說了,命都是你們救的,或許我也做不到什麼,但我情願跟你們一起去,哪怕明知是死”
“那好,我們一起”,幽離認同道,“不過得相信我們還能活著回來這裡”
“這是自然,彼時一道把酒言歡”,此時,江憐眼中充滿了堅定與信任。
“喂,江憐老弟,來喝一個”,文雯在屋內大聲叫喊。
季風鄙夷地看了看這個比自己還能喝的女人,故作不屑,偷偷地道“這家夥真是粗獷”
張聞之倒是一臉溫和與陳一刀和南宮奇在飲酒。
小六和何萍正在廚房忙活,花清走後,這事都被她們包了。
“看來現在就有人找你把酒言歡了”,幽離聞聲對江憐言。
“一起吧”,江憐起身,邀請幽離同去。
幽離猶豫了片刻,便跟著江憐一同,走進了那屋裡。
就在同一時刻,沈曆正在周圍觀察著一切。
他已經摸清了,此處大概就是天濟會隱藏的地方,專門跑到有名的清官大臣鄭義的庇護下,難怪那麼難找。
不過,早已經過去多日,他卻從未像彆人提起過這事,麵對範易乃至鴆虎、蔣明等人,也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在了解了某些事情之後,一點點的私心就在不斷壯大,到了現在,沈曆也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這些人殺了楊玉清算了。
可是,國有國法,不管看似多麼正義的事,跳過該有的公正判決,違背律法,公然殺人,那也是錯與罪。
沈曆想讓楊玉清死,又不能讓天濟會就這麼殺了一個朝廷大臣而毫無代價。
正在陷入矛盾與遐思時,趙喻找到了他。
“我看你經常來此,是不是有什麼發現故意藏著掖著啊”,趙喻懶洋洋地問了句。
“聽說鄭義鄭大人的侄子是個忠孝清廉的名士”,沈曆答非所問。
“那可不……”,趙喻已經大致猜到是什麼情況了,“鄭子仁宅心仁厚,那可是出了名的,整個京城,人儘皆知”
“還有鄭大人,更是一個好官”,趙喻繼續道,“站在我們的立場,或許不必理會這些,可是,不光是這京城人民,就是天下百姓,都清楚地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在以公謀私,誰在一心為民”
“所以,你會怎麼做”,沈曆問說。
趙喻輕輕一笑“我不會糾結什麼,既會奉公,也想謀私,但這一次,我會聽從自己的內心,你就當我今天沒見過你”
“是嗎……”,聽到趙喻如此言,沈曆有了一些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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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在那間不起眼的客棧裡,小七一直望著窗外,街上張燈結彩,微微的燈火已經亮起。
“你想離開,那就走吧,何必在這裡望著外麵”,林一見她這樣,想放她離去,當然他也一直沒有讓她留下。
“又想騙我,然後背地裡跟蹤我是吧,我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會上當”,小七不屑道,“我還就一直賴著,不走了”
“這都多久了,我可沒那個耐心”,林一不禁吐槽了一句。
“那可不一定,黑衛們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小七嘲諷言。
“那我有對你做過什麼嗎”,林一看著她,心裡一陣無語。
“沒有”,小七倒是答得爽快,“不過那也說明不了什麼,興許你還沒露出馬腳呢”
“好,你說得很有道理”,林一歎息一句,又轉移了話題,“要不你講講,你們那些人是怎麼加入天濟會的,又為何要做那些事情,權當打發時間了”
“你是笨蛋嗎……”,小七帶著些許怒意看向林一,“你不是有關於我們的情報嗎”
林一的確知道有關天濟會成員的信息,是沈曆共享的,不過他想知道更多“隨便聊聊生平往事也行……”
“不說,我才不告訴你個蠢貨呢”,小七毫不客氣地拒絕。
“行吧”,林一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當我沒說”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了,過了好久,不知為何,小七開口了……
“張聞之以前是個和尚,可是沒想到救濟百姓居然觸犯了某些官員的法,於是寺廟沒了,就他一個活著”
“文雯姐是西南人,一家老小都被土匪殺死,全村人聯名請願,也沒有人去討回公道,最後,她自己找了公道”
“陳一刀是個大俠,因為看不慣這世道,才毅然進了天濟會,一生的追求就是國泰民安,再沒有那些奸惡之人”
“至於我和姐姐,都是水患中的幸存者,沒有遇見幽離的話,早就餓死荒野了”
“我們不是壞人,我們隻想活命,活下來以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你們總覺得我們是壞人,卻從不關注我們為什麼是壞人”,小七說了幾句,情緒有些激動。
這許久以來,林一第一次見她這樣,平日裡都是個毫無顧忌的家夥,很少有情緒上頭的時候。
“我沒有覺得你們是壞人,而且我正在關注背後的緣由”,林一語氣平和,沉默良久,又道,“對不起……”
“算了,還有其他人的,不說了”,小七又繼續望向窗外,“你也沒什麼該對不起的……外麵挺熱鬨的,能讓我出去看看嗎”
“當然,我不會逃走的,隨時處在你的監視之下”,小七又回頭看向林一。
“走吧,我說了,你要走,我不留”,林一同意了。
……
夜空中沒有星星,寒冷的空氣並沒有凍住人們迎接新春的熱情。
花清一個人出了門,附近的夜市裡,有很多好看好玩的東西,閒著總覺心中堵著,她乾脆外出散散心。
出門不久,又開始下雪了,雪花飄到頭發和眉毛上,又很快融化。
隻是一場小雪,給這冬日更增添了氣氛,花清一個人走在街上,一陣寒風襲來,把她的頭發輕輕揚起。
此是京城,雖然繁華,卻也注定是個留有悲傷回憶的地方。
另一邊,小七帶著林一正進了這同一處夜市裡,看著紛繁複雜的商品貨物與芸芸百姓,這十六歲的小妮子頗覺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