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天氣雖然寒冷,淮河岸邊的氣溫已接近零下,餘萬金隨著花鼓燈隊伍一直玩到夜半,直到主辦方喊停,他才帶著未消的興致一屁股坐了起來。
“張伯伯,年前年後的花鼓燈有的玩,真是羨慕你們。”
餘萬金一時的疲勞使他暫時忘卻了失去親人的痛苦,可他越是不想想的事情,又總被彆人時不時地提及。
張大麻子的兒子張順水湊過來,一臉關心地問。
“萬金哥,俺聽說你家裡發生了被土匪搶劫的事,你不害怕麼?”
要是放在前幾天,這事提都不能提,餘萬金肯定又是淚流滿臉,但現在的他不一樣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自己不提又怎麼樣,彆人不會裝作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張順水。
“怕又能怎麼樣,現在反倒一身輕鬆了,有些事情如果自己一時做不到,倒不如放一放。”
張順水點點頭,又轉臉看看自己的父親。
“爹,我覺得萬金哥現在怪可憐的,這個年估計都不知道怎麼過呢?不如讓他進咱們的花鼓燈團吧,也給他一個去處和想頭。”
張大麻子哎了一聲。
“我難道不想麼,隻是還不知道餘公子接下來怎麼打算呢,他在這個圈子裡隻是有好奇心玩玩而已,說不定過了這個新鮮勁也就稀鬆平常了。畢竟人家是大家出來的公子哥。”
餘萬金自然能聽出來這話裡有話,他遙望著遠方的夜空,繁星點點,有兩顆特彆耀眼的在一點的星星,仿佛是父母親在注視著他,突然一顆流星劃過,瞬間消逝在茫茫的夜色裡。
“我是什麼大家的公子呀,我現在也就是天上那顆劃過的流星,流落何處自己還不知道呢?”
張順水也隨著餘萬金仰望星空,然後又轉頭看向父親。
“爹,餘公子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也是個苦命人啊,他能喜歡玩花鼓燈,也是緣份,有了這個緣份說明咱們都是同道中人,他現在父母雙亡,妻子又不知生死,你想過他活得有多難呢,你不是經常教我做人要做善事麼,咱們總不能對這事袖手旁觀吧?”
人人都有惻隱之心,張大麻子也不例外,隻是餘萬金不表個態,他無論如何也不好直接收他為自己的徒弟。
張順水捅了捅餘萬金。
“萬金老弟,怎麼樣,想好了麼?如不嫌棄,就到我們的花鼓燈團來吧。”
餘萬金見張順水把話說把這份兒上,感激地緊緊抱住了張順水。如果能跟著張師傅學花鼓燈,最起碼一日三餐也算有著落了吧,總不像現在像個流浪的狗一樣無助吧。
他上前一步,雙膝跪地。
“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這一生我定要好好學習花鼓燈,請師傅成全和收留。”
直到這時,張大麻子的臉方才露出一絲笑意,他早都有意想收餘萬金為徒弟,知道他是一個玩花鼓燈的好苗子。
當然,他收徒弟有原則,他不想乘人之危,他要讓餘萬金心服口服地跟著他好好練燈。
“收你為徒弟倒是不難,畢竟我們和餘老爺子是世交,我隻是擔心你不能吃這學藝之苦,你若半途而廢,我也會被人恥笑的。”
張大麻子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他知道餘萬金原本就是個公子哥,好玩的主兒。
“師傅,這個請你放心,我餘萬金已經不是昨天的餘萬金,我知道我以前生性貪玩,但這些日子經曆了這一切後,我知道我將來要做個什麼樣的人,該做什麼樣的事,希望師傅能給我一次機會。”餘萬金知道了師傅的擔心,當然要表白一個自己的決心。
“浪子回頭金不換,你現在學習還不晚,畢竟今年才十六還是十七?”
“回師傅的話,我十六歲半,屬下半年秋牛。”
張大麻子點了點頭,鄭重地看著麵前的餘萬金。
“順水是1912年生的,屬鼠,也剛剛學習花鼓燈,和你一樣天性好玩,我希望你們倆在一起要好好學,不能將來成為彆人嘴裡的笑話,明白我的話了嗎?”
“明白,這個一聽就明白,對了,從今天起,萬金就是我師弟了,我可是你真正的師哥了。”張順水滿臉掛笑。
“師哥在上,也請受師弟一拜。”餘萬金真的很感謝這位師哥,他讓自己看到了未來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