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幾人商業互吹完畢,幾人像是剛想起來自己最初的目的一樣,這才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如公子所說,最近幾百年來,各國紛紛變法以圖謀自強,而如今東方諸國已經因為各種原因改變了最初的改革規劃,我大秦一直沿用商君之策,如今已有爭霸之勢。這是否說明我大秦是變法最成功的,我大秦現在的生產關係已經適應了生產力的發展?”王綰問道。
嬴政苦笑的搖了搖了頭“我大秦頻繁東出,如今依然成為七國實際實力最強之國,這固然是商君之功,然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如果我們依然堅持商君之策,最後固然能夠一統天下,可是必然不能久持。等到一統天下,耗儘了我大秦最後一絲國力,那麼我大秦就像湖中泛起的浪花一樣,泛起的時候絢麗多姿,落下的時候分崩離析。”他可是知道,最後大秦亡於一群農夫之手。
魏斌有點不滿“公子未免有點危言聳聽了吧!我大秦如今蒸蒸日上,何來亡國之禍?何況公子用的還是分崩離析!試問天下誰敢言滅我大秦?”這話說的是霸氣十足,振聾發聵。
樗裡疾人老成精,從前麵聽嬴稷說的嬴政的策略和剛才嬴政的分析就知道,嬴政並不是滿嘴胡言,定是有什麼根據,隻是自己還沒想通罷了。於是躬身說道“還望公子賜教,這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何解?我大秦亡國之禍何來?”
嬴政哪裡敢受這老頭的禮,又是一路小跑把樗裡疾扶了起來“老丞相請坐,切莫再向小子行禮了。老丞相想聽,小子如實道來便是。”
嬴政回到座位說道“剛才說國家的興衰滅亡,那麼你們說國家形成的根本是什麼?”
魏斌想了一下說道“廣袤的土地,如果沒有廣袤的土地,那麼就會和那些普通的小國一樣,轉眼間國破家亡,宗嗣斷絕。”
王綰試探說道“人?”
嬴政欣慰的笑了笑“王大人睿智。土地,祭祀固然重要,可是沒有足夠的人口,那麼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試想一下,我大秦就算現在擁有天下,如果我秦人一個郡隻有一點點的人口,那麼能對這地方實現實際掌控嗎?”
樗裡疾聞言茅塞頓開,是啊,不管軍隊也好,貴族也罷,王室也行,如果沒有了傳承,子嗣斷絕,那麼再大的家業富貴也將無人繼承,國家也是一樣。這本是很淺顯的道理,隻是平時根本沒有認真思考過。
王綰依然不解“我大秦雖然說不得人口稠密,可是比之其餘六國也就齊楚人口多過我們,難道公子說的亡國之禍是來自齊楚?”
嬴政擺了擺手“非也。我說的亡國之禍來自於我們自己。”
“我們自己?”樗裡疾這下驚愕了,難道我們還能把自己滅了?還是說那支大軍要造反?
嬴政點了點頭,“是的來自於我們自己。國家的根本在於人,有了人才有了軍隊,才可以訓練精銳士卒。可是如果這些軍隊不願意打仗,那麼我們還能贏嗎?”
“軍隊不願意打仗?”樗裡疾滿是錯愕,仿佛沒想到嬴政能拋出來這樣的一個說法!
嬴政點了點頭“諸位或多或少都對軍隊有所了解,應當知道不是雙方兵力相同就能勢均力敵打成平手的。這取決於很多因素,可是最重要最直接的因素就是軍心,也就是剛才說的想不想打仗,敢不敢打仗。”
魏斌王綰這些沒真的上過戰場的不敢說話,樗裡疾和嬴稷確實不然,他們都是曾經一刀一槍殺出來的,怎麼會不明白嬴政的話。
樗裡疾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公子說的不錯,軍心可用,就是兵力不足仗也可打,軍心不穩,勉強打了也不過是大敗而已。”
嬴政點了點頭“誠然,這在軍隊是軍心,在一個國家就是民心。民心所向,無往不利。”
“公子的意思是,最後推翻我大秦的會是這些普通的奴隸和黔首?”樗裡疾不敢置信的問道。
嬴稷把話頭接了過來“丞相請看這是何物?”說著嬴稷把那個黑乎乎的饅頭從懷裡掏了出來。
樗裡疾接過一看“這不就是饅頭嗎?”
嬴稷笑問道“丞相多少年沒有吃過了?”
樗裡疾眉頭一挑,不知道嬴稷是什麼意思“大王何意?”
嬴稷沒有回答樗裡疾,而是問向眾人“你們呢?上一次吃此物是什麼時候?”
幾人神情頗有些尷尬,贏柱和王綰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水。
看著眾人緊張的樣子,嬴稷一笑“我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如果真的說有錯,那也是錯在寡人。這是普通的饅頭,摻了泥的饅頭,就是這樣的饅頭,普通的平民奴隸也是過年才能吃到。你們覺得如何?”
贏柱帶頭跪下“兒臣(臣)有罪!”
嬴稷擺了擺手“起來吧。剛才說了,如果真的有罪,也是罪在寡人,而不是你們。這也是政兒說的,我大秦最終亡於民心的原因。”
既然說開了,嬴稷也不藏著掖著“政兒把國家的民生和軍隊比作一個人兩條腿走路,寡人覺得這個比喻非常好。如果一條腿壞了,那麼走路就會一瘸一拐,甚至走不了路。我大秦銳士攻必克戰必勝,這是眾位和各個將士的功勞,這是不可磨滅的。可是我大秦平民卻是生活多艱,遠的不說,如果糧草足夠,那趙軍40萬降卒不必殺,我大秦甚至可以揮軍東進,直逼邯鄲。可現實是,我大秦缺糧,我大秦銳士不得不停下進攻的步伐。”
說了這麼多,嬴稷喝了一口茶緩了一下說道“這是我大秦子民不用心嗎?不!”嬴稷幾乎是吼出來的。
平複了一下心情,嬴稷又說道“我走訪了一家農戶,他們種了一年糧食,自己卻吃不上,留夠種子以後,也隻能過年吃上幾頓,平時都是野菜樹葉。這就是我大秦子民,這是我嬴稷治下之民。”嬴稷竟然流出了淚水。
樗裡疾幾人趕緊跪拜“臣等有罪!”
嬴稷擺了擺手說道“寡人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寡人隻是自責,枉我自此孝公穆公,甚至覺得死後也可大聲的說出,我為大秦開疆擴土對得起列祖列宗。”嬴稷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忽又睜開“可是大秦基業差點葬送在我嬴稷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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