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長江,舟楫往來,或東下揚州,或西上益州。
雲綾立於船頭,望著遙遙可見的鹿門山山巔,不禁為過往三年的時光而感慨。
正當她出神之際,身後徐步走來一青年,瞧著二十四、五年紀,一襲白衣,腰懸玉佩,麵上帶著和善的笑意,予人翩翩佳公子之感。
“雲綾,江上風大,還是莫要久立於此為好。”青年停在雲綾身後三步外,出聲說道。
他的語調不急不緩,聲線溫潤平和,聽來教人不禁內心生出好感來。
聞言,雲綾轉頭看去,臉上露出一抹明豔的笑容,俏聲道“孟瑾哥你看,那裡便是我呆了三年的鹿門山哩!”
原來這青年便是雲綾幼年玩伴之一,蘇州商賈之家王氏的嫡長子,王孟瑾。
當日雲綾準備入蜀,念及王氏兄妹正在蘇州,走前便去拜訪一二,卻正撞上王孟瑾將往蜀中行商。
於是,雲綾隻匆匆與小姐妹王孟青說了兩句話,便搭上了王氏的順風船一道入蜀了。
此時,王孟瑾順著雲綾手指方向眺望過去,果然在遠方雲霧繚繞之中隱隱看到一座青翠山峰,奈何他並不通武道,也隻能瞧見個大概罷了。
片刻後,王孟瑾收回視線,笑道“我可不及你的目力,瞧不真切啊。”
聞言,雲綾輕笑一聲,腳下一動,站在王孟瑾身側,笑道“讓你整日就想著賺錢,何不尋一名師學些拳腳,也好過你如今手無縛雞之力哩。”
對於雲綾的打趣,王孟瑾也隻得搖了搖頭,訕笑道“你當名師那般好尋?我資質平平,與其學些無用的拳腳,還不如多花些銀錢雇傭可靠的護衛來得實在。”
說來也怪,蘇州王氏以糧食買賣起家,數代人經營而成江南一帶少有的豪富之家。
起家之後,王氏又以錢財開路,獲得了朝廷授予的鹽鐵經營之權,家世可謂更上層樓。
既有錢財,當家之人自也擔心有心人覬覦,便盼著族中子弟能出一二個武道名家,可以護衛家族無憂。
然而,或是請回名師,或是拜入山門,王氏子弟於武道一途卻無一成材者。
到了王孟瑾這一代,因著早早知曉資質平平,也就乾脆放棄了武道一途,專心鑽研於商賈之事上。
雲綾自幼與王孟瑾兄妹相識,王氏的這些事她自也聽兄妹二人說起過。
是以,對於王孟瑾的話,雲綾也隻得聳了聳肩,未再多言。
二人在船頭閒談片刻,便齊齊回了艙內,正如王孟瑾所言,江風甚急,雲綾也擔心王孟瑾吹出病來。
回到艙內,二人分坐於案幾前,各自給自己添了杯香茗,繼續未完的話題。
隻見雲綾抿了口熱茶,隨即放下茶杯,俏聲問道“孟瑾哥,你說阿青議了親,不知是哪家的少年郎如此幸運哩?”
王孟瑾也放下茶杯,沉吟片刻後,方才回道“說來雲綾你這次入蜀,還會路過那家。”
聞言,雲綾頓時來了興致,尋思著是否要順路去探探那家人的底,好為自家好姐妹把把關。
於是,她鳳眸一瞬不瞬地看著王孟瑾,示意後者快些道來。
王孟瑾麵露笑意,未曾耽擱,徐徐說起王孟青未來的夫家來。
江州龐氏,與王氏一般皆是一方豪富,同樣經營著糧食與鹽鐵生意。
與王氏不同的是,龐氏是以鹽鐵起家,後來才開始經營糧食買賣的。
兩家結親,也算是取長補短,互利共贏了。
龐氏世代一脈單傳,當今家主喚作龐世興,今年五十有七,膝下唯有一子龐仲明,年僅二十一。
老來得子,龐世興自是極為寵愛這個獨子的,龐仲明也是極為爭氣,並未沾染尋常公子哥的惡習。
龐仲明不僅生的俊朗,於武道一途也是天資出眾,十二歲便拜入嵩陽劍派門下,據說如今已有後天境中品修為,隻待其明歲歸家,兩家便會正式結親了。
聽完王孟瑾的話語,雲綾兀自摩挲著精致的下巴,心中念頭百轉。
她想起了另一個好姐妹,嵩陽劍派的孟韶華。
演武大會之後,孟韶華隨眾師兄弟回了嵩山,不時便會與雲綾互通書信,若是有事到了襄陽左近,她也必定會上鹿門山與雲綾見麵。
是以,二人的交情一向極好。
此時聽聞龐仲明是嵩陽劍派弟子,雲綾便興起了找孟韶華打聽打聽的念頭。
至於龐家,此行她便是要在江州下船的,正可順道探探龐家的風評如何。
想罷,雲綾便將自己的打算告知了王孟瑾,畢竟後者才是王孟青的親大哥,不可不知會一聲。
得知雲綾的打算,王孟瑾自無不可。
他也是很疼愛王孟青這個唯一的妹妹的,奈何王家既非世家大族,也非武道名家,對於身在嵩陽劍派的龐仲明委實了解不多。
能有雲綾托嵩陽劍派要好之人打聽,自是比他們道聽途說來的要好。
至於龐家,王孟瑾了解倒是頗多,畢竟同是商賈之家,經營的買賣也多有相同之處,過去沒少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