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雲綾斟酌半晌,方才開口道“那盧之遠可是再不能追究了?”
聞言,公孫玉瑤沉默片刻,歎道“你既已猜到,又何需再問,問明白了又能如何。”
雲綾垂眸不語,訥訥道“猜到又如何,還是得親耳聽過才算數哩。”
見此,公孫玉瑤歎息一聲,撫了撫雲綾的手背,道“你既想親耳聽,那為師說與你聽便是。隻是你心中須得明白,這就是朝堂,你日後少不得還要麵對這樣的事。”
聞言,雲綾微微頷首,看著自家師父靜待下文。
公孫玉瑤清了清嗓子,這才緩緩講起這其中的隱秘來。
原是當日盧之遠書信向兄長求救,盧之浩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親自找上了公孫安世,一開口便要做交換。
公孫安世久在朝堂,深知利益交換的必要,是以也不排斥此事,隻在心中盤算著會是什麼事讓盧之浩此時找上門來。
待想到遠在漢中的公孫玉瑤等人,他登時心中明了,也對要開出的價碼有了成算。
然而,僅僅是一輪言語試探,盧之浩就很乾脆地拋出了一個公孫安世無法拒絕的價碼。
“公孫尚書,你我都是明白人,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吏部侍郎之位不知可否?”盧之浩說道。
公孫安世都被盧之浩的直白驚到了,半晌沒能說出話來,他在心中盤算著盧之浩為何如此急切。
是的,急切。
彆看盧之浩麵上平淡,但在利益交換中,如此直白地拋出自己的底線,這絕不是一個登上相國高位之人能做出來的事。
唯一的解釋便是盧之浩急了,他急於讓盧之遠從梁州脫身。
盧之浩急了的另一個表現很快呈現在公孫安世麵前,讓他更加篤定自己的推測。
盧之浩因公孫安世遲遲不語,還道是公孫安世不滿意這個價碼,頓時眉頭一皺,出聲道“公孫尚書,吏部侍郎手握實權,你可得知足才好,鬨得魚死網破可非智者所為。”
聞言,公孫安世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篤定盧之浩急了。
然而對方既已放話,他也不能再無所表示了,再者對方所言不差,吏部侍郎的確是他無法拒絕的價碼。
“盧相國何必如此急切,下官隻是在尋思舉薦何人出任吏部侍郎為好。”公孫安世笑盈盈地說道。
聞言,盧之浩暗暗鬆了口氣,公孫安世答應下來就好,至於何人出任吏部侍郎,交換達成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於是二人恢複客客氣氣的模樣,閒談了幾句家長裡短,這才散場。
當然,這些情況不可能事無巨細地讓公孫玉瑤知道,她所知的也不過是兄長與盧之浩達成了利益交換。
李懷仁出任吏部侍郎,遼東公孫氏在朝中勢力更進一步。
相對應的,盧之遠調任幽州大都督,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這番操作下來,盧之遠看似成了封疆大吏,但幽州苦寒遠不及梁州富庶,又是遼東公孫氏的大本營,他去了也隻有被架空的份。
因此,這算得上是變相的發配了。
至此,兩家各取所需,正可謂皆大歡喜。
這件事中唯一受害的,或許就隻有死得不明不白的任三賢與何謙之了。
然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更彆提伸冤了。
聽過背後的隱秘,雲綾隻覺心頭沉甸甸的,似有什麼情緒急需發泄出來,可是她又說不出這是種什麼樣的情緒。
既似憋屈,又似怨懟,極為複雜。
但有一點她可以確定,其中並不包括憤怒。
或許早在踏入仕途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在仕途之上憤怒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會授人以柄。
雲綾此刻複雜的情緒公孫玉瑤都看在眼裡,她心中歎息一聲,淡淡道“你若不喜,回頭辭了官職便是,萬事自有為師擔著,你不必心有顧忌。”
聞言,雲綾卻是輕輕搖頭,說道“師父教養雲綾長大,遼東公孫氏也是我的家。如今家中需要年輕一代出力,我又怎能退縮哩?”
公孫玉瑤再是一歎,為自己這個弟子而歎。
她那一代有她兄長能夠支撐,倒也無需她多做什麼,想怎麼個活法就怎麼個活法。
雲綾這代卻不成了,兄長膝下唯有一子,武道天資平平,偏偏雲綾天資極高,她不站出來誰能站出來。
念及此,公孫玉瑤少有地看向雲綾的目光變得柔和慈愛,猶如一位老母親正在憐惜著自己的兒女。
雲綾很不適應這樣的師父,她深知自家師父性子有些冷淡,雖然疼愛她們姐妹六人,卻也不會表達過多,最多語氣淡淡地誇獎兩句,教人聽了都懷疑是在敷衍。
今日被師父這般看著,她豈能適應得了,直覺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好在,公孫玉瑤情緒外露也隻片刻功夫,很快又恢複了原狀,雲綾這才暗暗舒了口氣。
“好了,你毒性剛祛,正該多多修養,為師就先去了。門外有燕家兄妹守著,有需要自己喚他們吧。”
公孫玉瑤說罷,徑直起身而去,絲毫不予雲綾說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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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自家師父出門的背影,雲綾吐出一口濁氣,心中默默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