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璃璃低了低頭,“是。”
他緩緩坐直了身子,長袍散落下來,摩挲著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倒是有點意思。玄若幾次三番都處理不了的小姑娘,冥淵念念不忘的人,如今倒是親自上門來求他?
“這個債你原是可以不用還,畢竟當年,這是一個公平的交易,互不相欠。”男人聲音很淡,像是在說一件漠不關己的事情。
“互不相欠,”阮璃璃輕皺了一下眉,“互不相欠那隻是對於城主你來說罷了。”
阮璃璃聽著他說的話,驀的心底升起一股火氣。
日日夜夜折磨著他的血毒,是自己師父親手給他種下,單單是覬覦他的能力強大,為了控製住他。
這麼多年,北冥淵每每毒發都承受了什麼樣的痛苦。
血毒毀心性,讓他那麼活生生一個人天天都將自己藏在黑暗中。
不喜歡見人,不喜歡陽光,終日帶著麵具。阮璃璃但凡是此刻一想起來,當初見到他,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習慣,她都是鑽心的難過。
她沒有遇見他的時候,他都是怎麼過的,毒發之時,都是徹骨的絕望和痛苦。
而這些在這個罪魁禍首眼裡,都是如此不堪,還能風輕雲淡的說出來是一個公平的交易,互不相欠這樣的話。
“我與他定親,知曉他所有的喜好和脾氣,知曉他的過去,但是從未從他的嘴裡聽到城主你,從未聽過他也有一個師父,如今知道我還很驚訝的,居然不是從他的嘴裡知道,而是從月伯伯嘴裡得知。一個與他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我不知道在他的眼裡,你是一個什麼樣的師父,但是在你眼裡,可以拿他的安危做交易,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小女子多言,您是不是太過自私自利?”
黑紗之後的男人眉頭緩慢的皺緊,抬起頭看過去。
殿中所有如同泥偶一樣的侍者聽到這裡,許久沒有情緒波動的臉上猛然間帶出些驚愕,抬起頭看向了殿前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姑娘!”旁邊侍者眼見著情況不好,突然冷聲打斷。
“讓她說。”男人悠揚沉重的聲音響起,冷笑了一聲,“原來冥淵平日裡這般不把我放在眼裡,連他身邊的人都敢這麼跟我說話。”
“小女子一時唐突,口不擇言。”阮璃璃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隻是我也有師父,育我德行,教我求生,養我長大。為兄為父,所以永遠以師父為尊,以他為長,待之此生無上敬重。”
“看得出來,這等尊崇不是所有叫師父的人都值得有。”
聽在所有人的耳朵裡,換言之,就是他不配。男人勾了下唇,看著黑紗之外那個模糊的輪廓。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都能感覺到這個小姑娘身上的銳氣。
“你好大的膽子。”中年男人渾厚的聲音響起。
“我隻是就事論事,陳述事實,正巧想到了這些而已,若是城主非要對號入座,那大約也是錯不在我。”
周圍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泥偶般的侍者都站不太住了,額頭滲出了些細密的汗珠。
這麼多年,從未見過有人敢這麼對城主說話。
就連當年性情飛揚,膽識過人的北冥淵都從未如此過。
“我心底尚存一絲疑慮,若是不喜歡他,城主當初為何要收他?”阮璃璃看著那邊,當真像是一個虛心求教的姑娘,如果不是她字字句句都帶了刺,很容易讓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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