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從袛抬眼瞧見文盈這副眨著眼的怯懦模樣,即便是還生著氣,但卻莫名發不出來,隻能對著她冷笑一聲。
“蠢,那是馬鳴。”
文盈睫羽顫了顫,將視線又落回了大公子身上來。
她還想開口再說些什麼,但大公子卻已經不想再去聽,太高聲音對著外麵的墨一道:“怎麼了?”
馬車停了下來,墨一掀起車簾,一打眼看見跪著的文盈他也是一愣,但很快視線便被自家黑青著臉的公子給吸引了去。
墨一抬手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文盈本就跪在中間,下意識想要伸手幫忙去接,但大公子卻稍稍站起身來,先她一步將東西接過。
似乎是個紙條,文盈瞧著大公子展開後剛看一眼便眉頭蹙起,她正觀察著大公子的神色,墨一卻在這時候輕聲道:“文盈,你這是鬨哪一出?”
他瞧瞧給文盈使眼色,文盈抿了抿唇,不知該從何說起,隻能對著墨一尷尬地勾了勾唇:“沒,沒什麼。”
她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想要起來重新坐回原位去。
畢竟她出府的事是要同大公子商量的,現下大公子正忙著看手中那來路不明的紙條,若是她與墨一說話間又重新提起這件事,豈不是要叫大公子重新分神出來?
隻是她剛站起身,屁股還沒沾到軟墊上,便聽得大公子道:“誰準你起來的。”
他頭都沒抬,慢慢將手中的紙條往回收。
文盈身子一僵,也沒辯白什麼,又縮著身子跪了回去。
跪便跪罷,若是能得來了個好結果,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墨一,繼續回府罷。”
紙條被陸從袛收在了袖中,聽得墨一應了一聲,馬車重新走了起來,而文盈低垂著頭跪在地上。
陸從袛仔仔細細盯著她來看,隻覺得她看著怯懦,可心裡有主意的很,否則怎會明麵上同他虛與委蛇,背地裡卻謀算著利用他,好叫他能幫她出府去。
隻是他心裡雖是這麼想的,但問出口的話又回了去。
“若是你如今伺候的從陸從璟,你該如何?”
文盈怯生生抬眼去瞧他,卻見他大有問不出來誓不罷休的架勢。
“奴婢此前從未想過。”她答的有些為難,“原本在夫人身邊伺候的時候,便想著要是能一輩子伺候夫人便好了,文嫣早晚要嫁人的,等所有姑娘都走了,奴婢也成了夫人身邊的老人兒,日子就舒坦了。”
文盈知道大公子不喜夫人,故而說話聲越說越小了起來。
陸從袛眉頭仍就是緊鎖著的:“我問你陸從璟的事,你提張氏做什麼?”
他雖是這般說,但卻還是忍不住笑文盈那話的天真:“你也不看看張氏都是什麼歲數,還沒等你熬成老人,她便早已魂歸西天,更不必說像你這種品貌的丫頭,她才不會把你留在身邊,日後說不準會許給誰。”
文盈深深看了大公子一眼,又喪了氣般低垂下頭來:“還是大公子聰明,奴婢想了好久才明白的道理,您不過聽一聽便想到了。”
她輕歎了一聲,人也無力地跪坐在了腿上。
“可奴婢不想嫁給下人,倒不是奴婢心比天高,隻是不想日後也生個小奴婢,祖祖輩輩子子孫孫都伺候著主子,倒黴些的就好似奴婢同奴婢的娘親一般,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麵。”
她語調幽幽,待著些逃不出去的絕望。
“後來便聽說大姑娘要給大姑爺送侍妾過去,奴婢那時恨不得立刻找個人嫁了去,那時候去選二公子也是病急亂投醫,奴婢隻想著趕緊逃過那一劫,當真從未想過什麼侍妾姨娘的,左右二公子的為人——”
她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便感覺到大公子的眼刀割在了自己身上。
文盈趕緊噤聲,但陸從袛卻是露出一個危險的笑來:“他的為人?他在你心裡自是為人和善,怕是這府上最好的人了罷。”
文盈悶不做聲,她也確實是無法反駁的。
瞧著她這副默認了的模樣,陸從袛原本強壓下去的火氣又重新漲了起來。
“好好,待回去,我親自幫你收拾東西,好好把你從到他院子裡去。”
“公子,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文盈又要上手去拉他的下裳,但卻被他給躲了過去,她急道:“奴婢之前確實的覺得二公子是完人,即便是出了吳舟的事,二公子雖是做的不對,但卻也能稱得上是良人,可他縱是有千好萬好,也都是不及公子你的。”
她因著急,語速快了不知多少,一雙眸子更是亮的叫人移不開眼。
陸從袛不願承認自己的心緒因她這話被熨燙的體貼,便故作冷硬嗤笑一聲:“花言巧語,還是留在肚子裡同旁人說罷。”
“奴婢說的都是實話。”文盈認真的不行,“但事到如今,方才奴婢想了想,若是換作跟了二公子,奴婢也是會想要出府的,甚至比跟了您更想出府。”
陸從袛凝眸看著她,等待她的後文。
“二公子並非良配,奴婢跟了他勢必也要被夫人所不喜,若是二公子護著奴婢,要鬨一個不得安生,若是二公子不護著奴婢,怕是奴婢後半輩子都沒什麼好日子過。”
文盈麵上露出些許執拗來:“公子您不知道,奴婢有時候夜裡都會後怕,幸好當初是您,而不是二公子。”
陸從袛沉默一瞬,沒有開口。
他也盯著文盈看了半響,終究是因她這話心軟了,他輕咳了一聲:“既如此,那你為何還要執意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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