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回了屋裡時,三位長輩已經麵色如常地吃上了飯,隻是她能感受到,孫大娘的視線一直在往她身上瞟。
隻是在她下意識的抬頭對視裡,孫大娘的視線便很快調轉了過去,但她仍舊能捕捉到,那視線裡是心疼。
文盈沒往內裡深深細想下去,隻是回應一個笑,而後悶頭吃著飯,就好似方才什麼都沒發生,好似她根本不知道娘親可能跟孫大娘說過什麼。
南鏡依舊在找著話題,似乎是想叫飯桌上的氣氛不要太僵硬:“過兩日是集,我想去買些東西,順便把我做的那些臘肉拿出去賣一賣,也能換些銀錢。”
孫大娘跟著附和著,也要陪著去。
她如今雖是跟著南鏡一同做著給布莊繡花樣的活兒,但她畢竟是農婦出身,揮鋤頭可比耍繡花針要更靈巧,但兒子不讓她做粗活,繡花她又剛學,隻盼著去敢集的時候,能多遇上些牙行的人。
若是哪個大戶人家要辦酒席之類的,著急要從外麵租人手,她也去接上兩日急活兒,賺些零碎銀錢。
之前她便偶然接到一個,隻記得那戶人家姓夏,是府裡的姑娘要找人手進屋裡來打掃沉積的瑣碎東西,活不多,但給的錢很是豐厚,大戶人家花錢大手大腳,指頭縫裡露出來的銀錢都夠窮苦人吃上一個月了,還是他們手裡的銀子好賺。
她也曾勸這南鏡妹子一起去,卻瞧著她眼底似有落寞:“貴人的心思最為難測,你瞧著貴人麵善,但背後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你是良戶,即便是不喜你,也不會對你如何,可我是彆家奴,若是去旁人家做活,被發現了,想來我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孫大娘想,陸家的主子這般心黑,文盈在陸府裡過的也很是不好罷?
吃過飯罷,天色瞧著已經黑沉了下去,文盈幫著娘親將桌案都收拾了去,而南鏡則陪著孫大娘說話。
孫大娘手上攥的緊了緊,思慮了一番才開口:“兒啊,去幫著你妹子忙活忙活,挑些熱水啥的,這日子刷碗,可是要動手的。”
南鏡開口想要阻攔,但孫憑天已經起了身,屋中複又剩下三位長輩。
孫大娘想了又想,好似終於才鼓起了勇氣:“妹子,你家姑娘如今是沒定親呢罷?”
南鏡心裡隱隱有了些預感,點了點頭。
“妹子,我不瞞你,我是真的覺得你家這孩子好,老實乖巧的,隻可惜溺在了那深宅大院裡出不來,實在是可憐,即便是那通房又如何,若是你們願意,在孩子出府後叫倆孩子多相處相處,是不是也算是能成個好姻緣?”
孫大娘說完這話,生怕唐突了南鏡:“其實我就是這麼一說,妹子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但要是願意,我定將文盈當自己親生女兒來疼。”
南鏡猶豫了一番,終於是問出了口:“你們介意文盈她……已經服侍過了陸家公子?”
孫大娘麵上稍微紅了紅,大抵是因說起這話,好像是引著她往小輩們的床笫事上想一樣。
她伸手撓撓頭:“這有啥的,俗話說得好,一家有女百家求,要不是文盈丫頭服侍過陸府公子,哪裡能輪得到我那個傻兒子,更不要說那陸府公子是什麼樣的人,能看上文盈丫頭,豈不是更說明她好嗎?”
當娘的,哪裡有不希望自己女兒被誇、被人看重呢?
一番話說的南鏡心裡暖暖的,但她卻又知道,這世道將女子貞潔看的極為重要,即便是孫大姐這般說,她還是有些心裡放不下,更不要說她還沒問過文盈,不好直接給答複。
“孩子大了,我也不願插手她的決定,叫倆孩子慢慢處處看罷,若是真能成,那可真就是老天爺給的好造化了。”
孫大娘滿臉的喜色,連到了好幾聲好,歡喜的麵上更是紅了,孫憑天臉紅的時候,當真是隨了她。
這邊長輩們已經說好,屋裡的文盈正刷著碗,孫憑天其實是想接過來的,畢竟在家中的時候,洗衣刷碗的活兒也都是他來乾,當初他那個又了功名的爹,也不曾像彆的讀書人一樣,十指不沾楊春水,勸靠著家裡的媳婦來做活兒。
疼媳婦,是他跟他爹爹學的,雖然文盈不是他的媳婦,但既喜歡人家,便得對人家好,對人好可不能隻是為了回報。
隻是他要上前,文盈妹子便開口攔他:“還是我來罷,你們來家裡吃飯是客,哪有叫客人動手的道理,你能幫我來回去灶上弄熱水,已經很麻煩了。”
孫憑天被她柔和的語調說的心裡酥酥麻麻的,好似有根鵝毛在心尖來回掃動,他便也不強求,隻是更加賣力地來回抬水。
他甚至還幫著多燒了些熱水,好叫炕上更熱乎些,晚上文盈妹子一家幾口人也能洗個熱水澡,要不然陳叔腿傷了,來回抱柴火燒水的活兒,她們娘倆可咋弄?
文盈本不知他心裡的打算竟這般心細,隻是收拾完了後才意識到他一趟趟走了好幾遍,廚房也更暖和了些,她回身一看灶上的熱水便什麼都明白了。
“多謝你了孫大哥。”她聲音婉轉,將手中的帕子遞了過去,“擦擦汗罷。”
孫憑天拿著姑娘家的帕子,緊張的不行,站起身來看著麵前比他要矮上一頭的文盈,更是覺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文盈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很是好看,將她身上原本病不紮眼的好看,溫柔地送到了每個人的注意之中,大公子也說她這般最是叫他喜歡。
想來孫憑天也是如此,否則怎麼會看著她,就好似丟了魂一般?竟是直到走的時候,也是有些呆呆愣愣,被他娘親摁著頭拍了好幾下,說他沒出息,也不知好好表現。
這邊人走了,那邊娘親便將孫大娘說的話告訴了文盈,她心裡雖是有些意外孫家母子並不在意她伺候過大公子的事,但她卻也沒想過真的就這麼快預備著要尋一門親事。
“娘,過後再說罷,還是彆先定下來,我說不準什麼時候出府呢,十天半個月也就罷了,若是一年兩年豈不是耽誤了人家。”
頓了頓,她聲音壓低了些:“誰家不希望多子多福呢?我如今都記不清喝下了多少避子藥,日後能不能有孕都是不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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