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盛夏的夜裡,但文盈卻莫名覺得自己指尖發涼。
商大人凝望著她,清俊的眉眼不含半分玩笑,似是想要告訴她些什麼,但她卻未能看懂。
“妾身愚鈍,可否請大人明示?”
商大人卻搖搖頭:“並非在下有意擾姨娘心境,隻是在下知道的也不多,姨娘一直在陸大人身側,想來若是有心,能知道的定是比在下多。”
文盈心上控製不住地生出些不安來,她想再多問兩句,但對上商大人漆黑的眼眸,她便已經意識到,即便是在問下去也是徒勞。
商行溯將視線落在文盈手中的花燈上:“這燈,看起來很是新奇。”
大公子走的時候,將他手裡提的那盞也交給了她,畢竟帶著花燈去官衙,實在是有些不合適。
但不等她開口,商大人率先拱了拱手,道了一聲告辭,竟是也不容她開口也不等她回答,轉身便走了。
她不好明著跟上去,怕叫周圍人再次將注意放到她身上,隻能眸光追隨著他離開,隻是她心裡的不安卻更厲害了。
她下意識控製自己不要繼續想下去,這種事也不是她能控製決斷的,想下去也都是平添猜忌與隔閡,但她卻不得不去想,為何陸相會知道他們今日要來遊船,又為何能趁著大公子不在,買通船家叫她過去,這又是如何算準這時間的?
文盈清楚,她隻盼著大公子能快些將事情解決了去,好能快些來尋她。
要來遊船的杜宸蘭和朱吟語比文盈晚來了幾步,未曾看見陸府的小廝,倒是隻瞧見文盈站在湖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杜宸蘭稍稍踮起腳來,輕聲嘀咕著:“我就說她是誆咱們呢,要是真同陸從袛約好了,怎得不提前去與船家訂船?”
倒是朱吟語比她瞧得更仔細些,她分明看見盈姨娘身邊不遠處站了個男子,那郎君遙遙看著身如青竹般挺拔修長,瞧著定不是普通百姓。
二人乍一看雖沒什麼,但朱吟語心思細膩,她分明瞧見盈姨娘同那男子互相看了對方幾眼,就是那男子走的時候,盈姨娘視線還追隨了片刻,隻是她隱藏的很好,未曾叫旁人瞧出來。
朱吟語沒將自己觀察出來的情況告訴杜宸蘭,隻是扯了扯她的袖子:“咱們也沒同船家提前訂船,這湖景你是看不得了,咱們什麼時候走?”
杜宸蘭的心思都擺在臉上呢,如今這情況,瞧著她對盈姨娘的在意,都已經蓋過陸從袛了去。
朱吟語直歎氣,便也不想著去攔她,隻在她要做什麼蠢事之前,攔著她一下便好。
她們的視線落在文盈身上,而船家則是在這個時候靠近了文盈。
“小夫人,船來了,您這邊請。”
“不必勞煩了,還是等我家公子來了再上船罷。”
船家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對著文盈訕笑兩聲,軟言軟語求著文盈為自己美言幾句,一直將自己同陸相的事撇清關係。
究竟有沒有關係、收沒收好處,大家心裡都明白,但文盈未曾在麵上戳破,隻是笑著搖搖頭,不再去聽船家的話。
陸從袛那邊直接將人帶去了大理寺,越過了百姓報官的麻煩,直接去尋了今夜當值的官員。
當值的官員姓張,老好人一個,原本要當值的大人家中妻子月份大了,他便主動在這團圓日留了下來,正好便接了陸從袛帶來的兩個人。
陸從袛同張大人寒暄兩句,心裡記掛著文盈就要離開,但張大人卻攔著他:“陸大人還是留下一起聽一聽罷,畢竟是您帶回來的,而且這大理寺也有大理寺的規矩,您若不留下,這案子便隻能作民案。”
陸從袛沒了辦法,分明已經站了起來,卻隻能坐回去,冷著一張臉旁聽。
走失的人是堂下女子的妹妹,自是由她來說最為細致。
她妹妹明年才及笄,走失那日正好約了鄰村的人相看,第二日一早就不見了人影,家中人原以為是不想成婚就逃了,四處去找尋了一圈都未曾見到人。
家中父母並不在意,但女子作為姐姐,知道妹妹不可能連個包裹沒帶就離家出走,她去報官,但官府並不受理,各方求助無門,最後也隻等著到第十日,再等著官府慢騰騰去找人。
“青天大老爺,走失姑娘的事年年都有,但最近兩年丟失的姑娘倒是多了起來,民女實在是擔心家中小妹,就算去告到了官府,十日也都過去,有沒有命都兩說了啊!”
官府卻是不愛去辦這種案子,誰知道那姑娘到底是走失的,還是自己跑的?
分心費力去尋人,無異於是大海撈針,最後即便是將人尋回來了,若是姑娘自己跑的,反過來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暗罵官府多管閒事。
但張大人辦案卻是極為嚴謹的,尤其這人還是朝中如今最惹人眼的小陸大人送來的,他更該重視。
女子說完話,便有人代筆以陸從袛的名義寫了一封狀紙。
“陸大人,這案子若是要辦,隻能以您的名義來。”
陸從袛想了想,他深覺這事蹊蹺的很,若是以他的名義來,難免會惹人懷疑。
他將狀紙接過來看了看,沒有簽,而是將其收在了袖子裡:“張大人先派人去差,待查到了什麼蛛絲馬跡,再另說狀紙一事。”
張大人有些猶豫,但陸從袛擺出一副鐵石心腸的模樣,分明不想鬆口。
官場上的人做事確實多少都有顧慮,他不知陸大人的顧慮是什麼,不好問也不能去問。
他又看了看地上跪著的人,無奈隻能歎氣一聲:“也罷,那就以我的名義來寫狀紙罷。”
陸從袛知曉他素日裡儘職儘責,但現下對他的儘職儘責有了更清晰的判斷。
他眸色認真起來,對著張大人作揖一禮,便匆匆而去,絲毫沒有在乎自己在張大人心中,是不是一個縮頭縮尾的慫官。
待他趕到湖邊時,原以為文盈此刻應當已經在船上,卻沒想到現下她正拿著那兩盞花燈站在岸邊。
陸從袛放慢了步調,靠近之時,將自己離開前放到文盈手中的花燈拿了回來:“怎得不上船?”
文盈轉過頭來看他,有些緊張地拉上他的袖口。
她壓低聲音:“公子,相爺也在這,剛才他還要叫人將妾強行帶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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