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行潤這話說的叫肖氏麵上掛不住,手中的帕子攥的緊了緊:“你這孩子,說些做什麼,家和才能萬事興,若是什麼事都要記的這般清楚,那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她搖了搖頭,覺得是他實在太過去鑽牛角尖,自也是要站在過來人的角度上,開口勸解他幾句。
“我知道你這麼多年一直因為你娘記恨著咱們家,可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錯,你爹已經後悔了,後悔當初沒能認下你,你再看看他現如今這副樣子,有什麼仇是過不去的呢?”
她許是怕賀行潤覺得她站著說話不腰疼,倒是那自己來舉例子。
“確實如你所說,年輕的時候我也恨過他,也因為許多事來鬨過,但現在想想,還是當初年紀小不懂事,日子長久的過下去了,什麼事都能放下了,你爹年輕的時候卻是挺不是個東西,我整日裡過的如履薄冰,甚至有時候想不如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如今回想起來,幸而當初沒那般衝動,否則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肖氏伸出手想要去拉他,卻被賀行潤躲了過去,但她不氣餒,繼續勸說著。
“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何必要將所有事都壓在心裡折磨著,你爹既是知道錯了,你做兒子的也退一步罷,何必要這般互相折磨,到時候傳揚了出來,像陸家一樣遭人笑話?”
眼見著賀行潤聞言眼眸冷沉了下來,肖氏搖搖頭:“我知你同陸家大郎關係好,但這件事他也確實有他的錯,隻是依我看來,陸相錯的更大,做父母的哪裡有同孩子計較的?孩子還小,現下包容他些,日後等他年歲大一大,這些事自然也都過去了。”
賀行潤一時間語塞,卻是因為被她這話給氣的。
他稍稍湊近了肖氏些,仔仔細細來看她,最後對著商行溯道:“等什麼時候有空閒了,待她去瞧瞧大夫,我到時沒見過過多了苦日子的人,最後倒享受起來的。”
眼瞧著肖氏麵上一愣,商行溯連忙阻止:“行潤,莫要這般同母親說話。”
賀行潤擺擺手:“好好,我不刺激她,我也怕她這抽風的病症再深下去,再說出些什麼話來氣我。”
他喝了口水:“我說你們怎麼一個兩個都要叫我認祖歸宗呢,合著是自顧自同替我原諒你呢,是誰跟你們說,時間久了,過往的事就能都不在乎的?死的不是你娘是不是?我且告訴你,我這輩子不會似你說的這般愚蠢!”
他直接站起了身來,伸手去指遠處曬太陽的商老大人。
“你也好我與我娘也罷,多年前誰沒受到他的折磨?我是日日夜夜,片刻都不敢忘,這苦痛都是刻在我骨子裡的,我不知他會不會夢到我娘親來索命,但想來我娘親應當不願意看他,但我會夢到,她所有受苦的模樣都在我腦海之中,我這輩子忘不掉!”
他胸口處隱隱發起鈍痛來,便伸手捶了捶。
“肖姨,你怎麼就這麼痛快將他放過了呢?你當時大著肚子在冬日裡生子,他卻同粉頭子榻上歡好,你當時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怎麼,現在年紀一大,連這些全都忘了?究竟是你好日子過多了,日複一日叫自己不去計較,逼著自己將這些忘了?還是你看著他可憐,便自顧自的一筆勾銷。”
他的眼眸明亮,瞳孔亦在輕輕發著顫:“午夜夢回,你若是有機會瞧見多年前大著肚子的你,你猜猜看,她會不會也想啃食你的血肉來報仇?你原諒之前,可有征求過她的同意?”
肖氏被他震的久久不能回轉過神來,似是犯了癔症般呆坐住。
商行溯忙蹲在她身邊喚她:“娘,你莫要多想。”
肖氏慢慢垂眸看向自己的兒子,心裡一顫一顫的難受,但忍耐已經成了習慣,她似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便會自己消解這種難受,一點點規避掉,到現在的諸事不侵。
她隻是緩和了兩口氣,便將賀行潤的話全然拋之腦後,又回複了剛才的模樣,她下意識不去想那些叫她掙紮痛苦的過往,想的越多便越的憋苦,又何必一直提起?
她覺得自己的方法的好用的,輕聲勸:“行潤啊,你不能被這些東西困著一輩子,你瞧瞧,你總想著這些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娘能不給你托夢嗎?若是你一點點將這些化解了去,夢中自然就變成了一家團聚的和睦。”
她還想去靠近他:“好孩子,我知你受苦了。”
隻是肖氏的慈母模樣半點都不能打動他,賀行潤嗤笑著搖頭:“隻有行了惡事的人才會希望我們苦主將這些事都忘記,他怕天道輪回,但我卻是死也要去閻羅殿告他的罪行,而你,自己主動不去計較了,便活該要受他欺負,這種苦你自己吃就夠了,你吃了,可就不要當個好東西叫我吃了。”
言罷,他轉身就踏步往外走,一邊走卻一邊想,來商府衙吃這頓飯真是最壞的決定。
他胸口憋著一口氣,是如何都發不出來,一走一過看到商府園中擺著的盆栽,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錠來扔到地上,而後衣角將盆栽踹翻,隨著瓷盆碎裂的聲音,他心裡的氣也似是出了一點點。
隻是緊接著身後便響起商行溯的聲音:“那盆花不值錢,你不必給這麼多。”
賀行潤剛消下去的火這時候又上來了,他冷笑道:“小爺我有都是錢,多了就當我賞給這花來,算它識趣,老老實實給小爺我當出去桶,不似某些人,隻會湊上來叫我生怒。”
商行溯知道他這是在映射自己呢,卻隻是淡淡笑了笑,緩步上前:“你不想知道,陸大人遞出來什麼消息了?”
賀行潤猛地回頭,他今日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若是受了這麼多氣,最後還沒得到這個消息,他更是要嘔死。
隻是他不想再回去聽肖氏那些說教:“怎麼,又要用什麼要求,來讓我跟你換這個口信?”
未曾想,商行溯卻是搖搖頭:“你今日來,已經是退讓了,我自不會叫你白來一趟。”
他頓了頓:“陸大人說,不許你們如此行事。”
賀行潤眯了眯眼,即便是知道從袛有可能拒絕,但還是質疑道:“莫不是你心疼盈姨娘,這才故意假傳話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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