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膚色生的本就白,紅痕在上麵格外刺目明顯。
陸從袛心口好似被猛地刺痛,叫他的自責懊惱與痛苦儘數糾纏在了一起,他緩緩呼出一口氣:“這是陸從璟弄的?”
文盈想將手收回,卻又被他握住不得動彈。
她偏了偏頭,衝著他笑:“是他又如何,妾可一點沒叫他得什麼好,妾衝著他扔了石子,手頭可準了,正好砸在他馬上,雖沒能叫他摔下去,但可叫他嚇了一跳。”
即便她這般故作輕鬆,但陸從袛麵色仍舊深沉。
她的笑慢慢收斂了起來,搖了搖手臂帶著他的胳膊晃了晃:“你彆生氣……”
“我不是生你的氣。”他喉結滾動,“我是在氣我自己,我還沒死呢,竟叫你被他欺辱。”
他的指腹下意識想要去撫文盈手臂上的鞭傷,卻怕碰疼她,又收了回來,隱於袖中緊緊攥握住。
文盈倒是覺得沒什麼:“妾當時也沒想那麼多,更沒想到二公子居然會使這種沒什麼用的陰招,等下次妾定不會再被他給暗算。”
她抬頭去對上陸從袛的視線,也儘力將語氣放的輕快些:“不過他越是這樣,越說明妾將他給氣到了,否則他怎麼可能當眾這般失態?”
陸從袛將她的袖子重新放了下來:“日後不許再做這種危險之事,我即便是被他帶走又如何,大不了受些皮肉之苦,隻要能留我一條命來就好,可你與我不同,真叫他逼急了,他定會第一口咬上呢。”
文盈悶悶應了一聲,心緒仍舊十分低落。
“公子,你還是莫要說這種話了,你擔心妾,難道妾就不擔心你?”文盈緊緊拉著他的手,“其實妾在外麵的時候,也有些害怕,但真站出來的時候倒是也不怕了,那時候妾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絕不能叫他把你給帶出去。”
她再次揚起頭來,眼眸之中閃爍著光亮:“妾不會似之前般軟弱,你也不必一直這般擔心,妾能儘力護住自己護住咱們的府衙,所以——”
她湊得離他更近了些,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妾不會給你拖後腿的,帶妾去楊州罷,雖生死有命,但總要去拚一拚才是,妾已經寫了書信囑托交給爹娘,父母的恩、夫妻的情,孝與情本就難兩全,若是能助王爺登上皇位,妾即便是命殞也算是立功了。”
聽罷這話,陸從袛眉頭蹙得更緊了,忙阻止她:“你不許這般想,這些事同你有什麼關係,你若是願意就安心回家等我,若是不願意改嫁也好,反正無論如何,這條路你不許在想。”
文盈知道他會這般攔著自己,隻是她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
“既是天下未定之時,妾雖為內宅婦人,但也是想出一份力的,公子為何要攔著妾,難不成覺得妾不配嗎?”
她故意這般說,勾起他的不忍來。
但其實他們心中都明白,她雖繞著謀定天下來說,但實際上還是為了他。
陸從袛微微一歎,確實是拿她沒有辦法。
“男子征戰,日後還能謀求個一官半職,但女子若是參與其中,受得苦更多不說,日後論功行賞也未必能得什麼好處,天下之人皆是如此,非你我之力能改,我即便是為你來求,也定多求個誥命下來。”
這些的前提,還隻是在文盈真的能立什麼大功來。
否則什麼誥命,怕是旁人都會認為這是文盈在接著他的勢。
文盈哪裡想過什麼論功、什麼行賞,也不過是隨便說出的一個不叫他攔著自己的理由,倒是沒想到他借著這個來勸說她。
文盈咬咬牙:“那些妾都不在乎,妾隻想跟著你。”
最起碼,他真要是出了什麼事,她也得將他的屍骨帶回來,不能叫他就這般流落在外。
說著她突然想起一事,伸手將自己懷中的荷包拿出來。
“這裡麵有些碎銀,還塞了一張銀票,妾不知若是流放的話能不能有機會給你送些東西,但路途遙遠總該留著銀錢打點才是。”
文盈深知銀錢的重要,從前在張氏身邊時,她在牙還沒長齊的年歲便已知道什麼叫無錢寸步難行。
她被迫生出的市儈氣催著她將銀錢往大公子懷裡塞:“藏在哪合適呢,會不會有人來搜身?”
她伸手先是在陸從袛的胸膛處摸了一圈,而後順著到他懷中,手臂環住他,順著在他後背也摸了一圈。
雖則二人更是親近的事都做過,但文盈向來老實,哪裡會主動這般上下其手?
陸從袛不合時宜地生出了些不自在之感,輕輕咳了兩聲,忍著沒阻止她,可卻沒想到她的主意竟開始往下打,手伸到了他的重點處——
“公子,不若藏在這裡罷,那些搜身的人應當不會冒昧成這樣罷?”
她眼神亮亮的,隱隱透著因解決了難題而生出的喜悅來。
就是這份喜悅來的不是很講究,陸從袛哭笑不得,隻能將她的手腕捉住。
“彆鬨了,且不說流放一路陸從璟定是要做手腳,咱們給的銀錢未必有人敢收,單說我給銀錢時間,是要當著人的麵拿出來?更不要說如廁時需有人看守,豈不是一看就會被發覺?”
文盈眼底的光暗淡了下來,免不得有些沮喪:“公子對不住,妾沒流放過,不知能給你準備些什麼。”
陸從袛順勢將她直接摟入懷中,麵頰緊貼在她的額角,最後一次緊緊抱著她。
“你什麼都不需要做,把這錢好好拿著,我同你許諾,若是楊州那邊情況還好,我定即刻叫人將你接過去。”
他說的認真又鄭重,似吐出的每個字都有考量。
越是在意她,便越怕她出什麼事。
之前他去合州查案時,雖合州情況不定,但他仍舊堅持將她帶過去。
那時他腦中既是覺得自己能護得住文盈,即便是護不住,最後死也要拉著她同自己死在一起。
可現在不同了,他舍不得她死,隻要她能好好活下去,那身邊的人,是不是他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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