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在客棧之中歇息了兩日。
她身上沒受什麼明顯的傷,可畢竟擔驚受怕許久,元氣散了也需得些時候才能緩和過來。
依照文盈的了解,大公子這時候應當是在楊州的,她想過最好的可能是被流放到了當地不需要過太苦的日子,卻沒想到他直接能暗地裡假死跑出來,去做彆的事。
她知曉這事時,對著大公子幽幽開口:“幸而我了過來,若是我當真在京都之中留守,這時候怕是已經聽到你的死訊了。”
陸從袛輕咳了兩聲,說話時也多少帶了點心虛在:“我會叫行潤瞞著你。”
“悠悠眾口哪裡能堵的住,若是我從旁人口中知曉此事呢?賀郎君可還會告訴我你相安無事?即便是你真的還活著,誰知道你如今所行之事能不能穩妥,又會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文盈似能感受到那種滅頂的無助即將向自己籠罩而來,免不得有些生氣。
“你總頭到尾就想著一個瞞字,瞞又能瞞到什麼時候去,我到時覺得幸而我跑出來了,否則還真不知要被你們糊弄到什麼地步去。”
陸從袛不說話了,隻拉著她的手,心中卻也在琢磨著,文盈從什麼時候開始探查事情這般敏銳了,也更……伶牙俐齒,他根本說不過她。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待日後京都中亂了起來,還真說不準是將文盈留在京都之中安全,還是跟在自己身邊安全。
準備出發時,陸從袛給文盈準備了一匹極為溫順的馬,又給她身邊留了五個人同她一起趕路,而他自己則是打算帶著人快馬加鞭向鴰州。
剛彙合便又要分彆,文盈心裡疼得要揪在了一起,卻怕自己的情緒將大公子給影響去,隻能深吸一口氣強忍下來:“不能同你一起走嗎?我現在騎馬很快了,不會給你拖後腿。”
陸從袛卻是笑了:“你無論騎多快都不會給我拖後腿,不過你彆忘了你跟過來是為了在我出事的時候給我收屍的,可不是為了與我一同死的,你我分開入城,免得衝我來的人到時候誤傷了你。”
文盈更擔心了:“竟是這般危險嗎?”
“也不一定,總要做些最壞的打算才是。”陸從袛認真道。
他知曉文盈要的並非是隱瞞,那乾脆實話實說就是:“鴰州與楊州皆有叛軍駐紮,我這次去便是替楊州同鴰州守城君交涉,若是成了自然萬事大吉,若是不成,兩軍之間不斬來使,我應當也不會有事,且放心便好。”
文盈咬了咬牙,回頭看了看在自己身後正騎著馬的五人。
“公子,你還是將他們帶走罷,或者給我留一個就好。”
“不可。”陸從袛麵色嚴肅起來。
給她身邊安排五個人已經算是少的,他恨不得叫一隻隊伍來將文盈裡裡外外給護起來。
他拉著文盈的手,扶著她上馬去,視線裡含著繾綣的溫柔與不舍:“主意安全,若我安定下來,定第一時間來接你,你入了城中便老實在客棧裡待著,若非是我親自去尋你,無論誰帶你離開你都不要相信。”
文盈騎在馬上,雙手緊緊握著韁繩。
她還記得之前送大公子去合州時,她在馬車之中,而大公子高居於馬上,意氣風發任誰看了都要避其鋒芒。
而如今是她在馬上,大公子牽著她的馬繩要送她,意氣風發的郎君如今沉穩的了下來,一身黑衣將他所有鋒芒儘數遮掩,逼著他蟄伏下來,叫一直以來都處於光亮之中的人沉寂下來。
他深沉的眸子叫人看不透情緒,隻是文盈同他對視,卻是能從他眸中看見自己的影子。
“公子,鴰州相會罷。”
文盈勒緊韁繩,率先同他告彆,而後依照安排好的路線去走。
她不敢回頭,也知曉這時候不能去商論什麼兒女情長,她怕自己最後影響了大公子。
依照打算,她應當先去附近的州縣,既是要同大公子到鴰州的時間錯開些,也是因為附近州縣有些人手,到時候一並整合了,由她帶進鴰州去,既方便掩人耳目,又能為大公子留一條退路。
此行跟在文盈身邊的人名喚以節,老家本是邊疆的,但因為當初同鄰國打仗大的厲害,家中隻剩下他一人,後來則被大公子收在了身邊,回京一年多,如今終於又派上了用場。
以節雖功夫不錯,但是年歲不大,此次與文盈同行有些怕她,但還是要每日與她彙報行到了何處,給她送吃食,關注她的起居。
一路行了十日,文盈將大公子安排的人手帶了出來,如今跟著她的有三十餘人,一同前往鴰州。
以節磕磕巴巴道:“小夫人,大人傳來了飛鴿,叫咱們現在不要去鴰州,隨便去往附近的哪個州縣都可以,不能暴露行蹤。”
文盈看著他這副怯懦模樣,雖心中被這突然的變故給驚到,但還是耐著性子來問:“這信確定是他送來了?他可有說明具體什麼情況,有沒有能幫得上的?”
以節搖搖頭,那飛鴿上什麼都沒說。
他們收到飛鴿,便是上麵安排什麼,他們便去做什麼,本也不會去問什麼緣由。
文盈手攥得緊了緊,她無比希望這個飛鴿是大公子為了叫她不去鴰州而隨便編排的借口,隻是她視線掃過旁邊被她帶著的三十餘人,便又覺得大公子那話可信。
想來本就是能用的人就不多,她便更不能毛毛然然還是去了鴰州。
“那邊聽來信中安排罷。”
以節鬆了口氣,飛鴿傳來的消息乃是軍令,是萬萬不可違背的,他生怕文盈在這時候不聽從,那他是聽軍令了,還是聽小夫人的?
幸而一切順利,他忙去跟弟兄們商討如何離開進城,隨後一群人走了兩日,終是到附近州縣中。
文盈還記得大公子的,她直接尋了一家客棧,一行人偽裝出來走鏢,一並在客棧之中住下。
等著大公子來消息的日子是難挨的,即便是在客棧之中有吃有喝,比這小半月來的騎馬趕路舒坦很多,但她心中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一直到在客棧之中住下的第三日,她聽著外麵窸窸窣窣有動靜,夜半時候緊張地從床榻上坐起。
卻正好聽見外麵有人道:“主子,陸從袛的人都在這裡,是殺還是不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