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處的鈍痛又一次侵襲上來,這次似乎蔓延到四肢百骸,他連挪動腳步的力氣都沒有,隻能聽著江顏如此親密地稱呼彆的男子。
“四娘,你是不是又和郎君吵架了?”鶯兒試探著問。
“沒有。算不上是吵架,突然覺得沒必要而已。反正尹玉堂也不會休我,我對他好或不好,我都會在中書夫人這個位置上穩穩當當地坐著。那我非要對他好乾什麼?”
這還不叫吵架?
鶯兒擔心極了,“可先前四娘不是對郎君挺好的嗎?”
“那是我眼瞎。”江顏沒什麼好氣,擺弄著手裡的水杯道,“人得長記性,他尹玉堂不相信我,那我就安安生生地在旁邊當個擺件。反正尹家家大業大,養活我一個米蟲也夠了。”鶯兒也不知道江顏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看她的樣子也不敢再問細節,就隻能問道,“那四娘,您打算和郎君生氣到什麼時候?”
江顏不解。
“先前夫人不是這麼做的麼,生氣後冷落幾天,一旦給銀錢給胭脂,沒幾天就和好如初了。”鶯兒歪頭問道,“四娘打算什麼時候和郎君和好?”
江顏被這傻丫頭的話說的哭笑不得,伸手揉揉鶯兒的腦袋,渾然不知外麵還有人在等著她的回答。
尹玉堂也想知道,她要生氣到什麼時候?
“首先,我沒和他生氣,也不是在和他置氣。其次,我不要他的權,不要他的錢,也不要他的勢。我什麼都不想要,也不打算和他恢複如初。鶯兒,彆人在乎的可能是榮華富貴,我在乎的不是,他給不了我,你懂麼?”江顏捧起鶯兒的臉一頓揉,語氣裡帶上幾分笑意,“不過你年紀還小,不用想這麼多。”
不要榮華富貴,不要權勢。
尹玉堂不懂江顏想要什麼,盼著鶯兒多問幾句。
鶯兒卻沒再問了。
許是因為在廊下站得太久,尹玉堂的發熱一直反反複複,第二日一早又發了高燒始終不退,沒辦法隻能將坐堂醫再折騰來。
江顏沒出現。
他目光一直望著門外,就連診脈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這不對啊。”坐堂醫順著自己的胡子,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抬眸看向尹玉堂問道,“尹少卿,你最近可有好好休息?”
尹玉堂收回目光。
他夜裡要麼去見證人,要麼在江顏的廊下站許久。
大概算不上是好好休息。
旁邊小廝的嘴快,張口就來,“少卿哪兒有心思好好休息啊,怕證人出什麼事兒,天天夜裡去看呢。”
尹玉堂皺眉阻攔,“住口。”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笑。
順著聲音抬眸看過去,尹玉堂就在屏風旁瞧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張臉。
江顏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過來。
尹玉堂指尖微蜷,少見的心虛,熟悉的心痛感襲上心頭,他下意識地攥緊身上的被。
呼吸也覺得身體一陣酥麻,各處都痛的要命。
他大概當真是病重了。
“情況可嚴重?”江顏站在遠處,垂眸問坐堂醫。
坐堂醫搖搖頭道,“嚴重倒是不嚴重,不過不能再這麼勞累下去了。不管怎麼樣,還是身體要緊。接著吃藥吧,下午就能退燒了。”
江顏頷首,卻連上前接藥方的意思都沒有,她側過身道,“尹玉泉,快去接。”
被支使的尹玉泉因著監牢的事情多少有些心虛,被江顏支使也沒什麼怨言,拿著藥方轉身就走,嘴上還抱怨道,“你就偷懶吧。熬個藥在膳房呆小半個時辰,一出來一身的汗,我好歹是個錄事,你就讓我乾雜役的活……”
尹玉泉碎碎念著走遠了。
說話時聲音是不大,但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江顏麵上仍舊沒什麼表情,聽坐堂醫說沒事之後,轉身就走。
半點不留情。
似乎不用退熱的藥,他心已經涼下半截。若是江顏對他一直都不好便也算了,可近些日子江顏對他極好,自從母親離世,他病時便再無人這麼對他。
如今江顏毫不留情儘數撤走,反倒比從未有過還難受。他心中苦悶又酸澀,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藥是尹玉泉送來的,仔細一問,便知道江顏又跟著柳九出去了。
垂下眸子將藥一飲而儘,他微微蹙眉。
往日他喝藥雖然總是支開江顏,但她沒發現時卻樂此不疲地給他在旁邊放一份甜食,緩解喝藥的苦味。
尹玉泉一個男子當然不會注意到這些,所以眼下的藥格外苦澀難以入口。
“尹中書,聽說你病了,我特意代表陛下來看看你,你高興嗎?”男子輕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更是不忌諱地直接坐在他的床邊。看見此人,尹玉堂眸光一亮。
如果是他的話,眼下僵局或許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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