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窗外透過窗簾的微光照在床上。
明明是春日裡,清風微涼。床上女子隻著一身輕薄白色寢衣卻已都被汗水浸濕她就這樣緊緊拽著手中的被單蜷縮在床榻之上,隻見她雙眉緊鎖,臉色如紙。不知是夢到了什麼,眼角流出的淚已打濕了大片的枕巾。
突然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眸底儘是未散去的恐懼的神情,她用手撐著坐了起來,雙眸微眯。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梵香,那是她以前幼時最喜歡的清梅醉。因此香製作極其複雜,雖然原料常見可是各類配料,製作過程需要極其精準。入宮後她因宮中瑣事分身乏術,又因宮中規製萬事需按品級,不得隨心所欲,所以她再也沒有點過這香了。現在突然聞到卻覺恍若隔世。
“這裡怎麼會有清梅醉”:段翎鈺小聲疑惑道。她慢慢睜開雙眼,環望四周。明媚的陽光從木窗灑下來,窗邊桌子上也灑滿了陽光。桌上擺著一張還未繡完的素絹,看花樣似乎是雪中紅梅。旁邊放著一枚端硯,筆筒裡插著幾支毛筆。窗邊的瓷盆中栽著一株嬌豔的珍珠梅。
轉過頭去,是閨中女兒都有的梳妝台,上麵擺著一麵用錦套套著的菱花銅鏡和幾個大大小小的大紅漆雕梅花的首飾盒,還有一頂金鑲寶鈿花鸞步搖和一把罕見的瑪瑙匕首,似乎在暗暗昭示著房間的主人不是一般女子。
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掛著淡梅色的紗帳,整個房間顯得俏皮而又不失典雅。
“這,這不是我的入宮前的閨房”段翎鈺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道。
“怎麼會?她不是現在應該在定坤宮。對了,她現在不是應該在生產嗎?”她突然摸向自己的小腹:“我不是……”她明明記得自己痛了一天一夜孩子都沒生下來,宮人慌亂把她圍為一團,她痛的全身使不上來一點力氣,下體卻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楚。很多人都在說話,可是她一個字也沒聽清,她實在是太累了。這時她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的狀態了。突然她聽到有一個人在叫她的名字,那個聲音很熟悉很急切,她想看看那個聲音是誰,可是怎麼都睜不開雙眼。她真的好想睡一會兒。
“快。皇後娘娘暈過去了,快紮針,不能讓她睡。”
“皇上。你是龍體,龍體為貴。你不能在這個地方,快快出去,衝撞了龍體可怎麼得了啊!”
“娘娘,你醒醒,不能睡,不能睡啊”
“翎鈺,翎鈺。鈺兒,鈺兒。你醒醒,不能睡,你不要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龍胎應該是保不住了,臣們隻能看能不能儘力保下皇後娘娘,不管如何得先讓娘娘醒來啊”
“啊……”
“醒啦醒啦,娘娘醒了!”
當她氣若遊絲連眼睛都睜不太開的時候隻看到穩婆端著一盆一盆的血水走出房門。她的旁邊坐著一個人,一個她熟悉又厭惡的人,她隻覺他握著她的手,嘴巴不停的在說著什麼,卻已是聽不見了。她使出僅有的力氣把自己的手抽出,此時她隻覺自己連轉頭不再看他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隻得再閉上雙眼不再看他。
那個人一直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可是卻早已不重要了。
許久她終於有力氣開口:“柳澄佑”
“我在,鈺兒,你在叫我嗎?我在,我一直都在”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卻卑微到了塵埃。“你要跟我說什麼,我一直聽著,你說,隻要你跟我說話,說什麼我都答應你。隻要你不要離開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我……”
“鈺兒你說什麼?”段翎鈺的聲音實在是太小太輕了,柳澄佑他隻得俯身低頭慢慢靠近段翎鈺唇邊想要聽的清楚一點。
“我說:我段翎鈺對神明起契與你柳澄佑,生生死死不複相見。”
猛然回神,床上女子又驚出一身細汗,春風微拂。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思緒頓時清明。此時平坦的腹部,幼時的房間,熟悉的味道都讓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緊蹙的眉頭也隨之鬆開。
“是夢一場嗎?”正當她還在晃神的時候。
有人推門而入。
“姑娘,我的二姑娘,我的好姑娘啊,你怎麼還沒起啊!辰時都快過了,再不起身,等下怎麼趕的急去城外接老爺大姑娘大少爺他們啊!春桃、春杏,快打水替姑娘淨麵梳妝更衣!秋露,你趕緊去小廚房讓他們做一些好克化的早點,再備點清淡精致點心放食盒裡麵讓姑娘帶在路上吃。”眼前隻見一四十來歲穿著灰青色交領短襦的老仆一進門就慌慌張張吩咐其他人去做各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