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刹時七公子
“當所有人都恨你的時候,唯一不恨的那個人就是你的知音。”
冬季的鬆花江常年結冰,但總有一段江麵不結冰,若寒流遇上帶暖流的江麵,岸邊的雪鬆上便會生成一簇簇、一串串晶瑩似玉的冰花,將江邊十裡長堤連成一個玉樹銀枝的冰砌世界。
可這種玲瓏剔透的美麗卻隻屬於嚴寒,屬於東北的鬆花江,在江南的長沙城是看不到的。
“有多少年沒有見過這裡的霧凇了?”
江邊,外罩一襲軍綠大衣內裡依然是一身硬挺軍裝的張啟山望著眼前美麗的霧凇奇景,喃喃地問自己。
當年從東北南下逃到長沙,他不過還是一個毛頭小夥子。想不到,轉眼已經彈指廿年。
那個時候,親眼看著自己老爹被鬼子的機關槍掃死,他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心裡發下毒誓要用儘一切手段為父報仇雪恨,將所有日本人趕出東北三省,讓這個早就被蹂躪得滿目瘡痍國家重歸安寧。
他做到了。卻也因此讓雙手欠下累累血債。
他早已忘了為了這個彆人眼中的民族大義之舉犧牲過多少人。其中有他不認識的,也有他認識的。有該死的,也有不該死的。
勝利戰後,未和任何人打招呼,甚至這次連副官都沒帶,他獨自一人悄然離開長沙,回到了闊彆十年的東北老家。
隨後便聽聞一周內長沙城裡出了四件滅門慘案。當年經他授意收買藥材的四家藥商,一共一百二十口人全部人首分離。
他知道是誰做的,也知道是為了什麼。
嘴角牽出一抹苦笑。
如果可以,他寧願死的是自己。隻可惜,如果是一命賠一命,他張啟山隻有一條命尚不足以陪地下的無數冤魂。
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活該被人恨。
但是他從來不後悔。
總要有個人被人恨。
哪怕是被曾經最親近的朋友恨。如果長沙的那八個人還可以稱作是朋友的話。
他知道,他欠他們的。
他還欠他們一個解釋。
不懂的人即便說出來,也什麼都不會改變。
【續】
張啟山沒想過現在會看到一張如常的笑臉,但他沒想到那個平日裡都是燦爛的人此刻竟是一臉的肅穆。
他於是漸漸斂去了本就淺淡的笑意。
你千裡來到東北,就是來問我問題的?
待得船靠岸,吳老狗回身謝過船夫,轉而跳下堤岸。
許是天氣太過嚴寒,堤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估計是在船頭站得久了,吳老狗被凍得夠嗆,踩到冰麵上一個趔趄幾乎就要摔倒。
張啟山輕歎一聲,身體卻比腦子反應更快一步搶先扶住了他。
吳老狗沒有推開張啟山的手,但很快站起身,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張啟山見吳老狗的唇張了張,搶先一步道,“怎麼想到坐船?除了這裡有電熱不結冰,其他地方都是冰麵,你走過來豈不方便?”
他其實很少說這麼長的一段話,但吳老狗聞言凝結的臉果然崩裂少許,抬眼道“你想我死在鬆花江上?!”
張啟山鬆了一口氣,然後放開了扶住他的手。
這才像印象中的狗五爺。
雖然,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這個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