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轎!”
頭戴紅花,身穿紅衣,手拿喜帕的媒婆一聲大喊,花轎落地,爆竹聲聲,震耳欲聾。
婢子掀開轎簾。
從花轎中緩緩走出一個絕世美人,逶迤拖地的繡鳳嫁衣,頭戴流蘇鳳冠,纖纖玉手執團扇,扇上金絲繡製,流蘇點綴。
這美人正是白清蘭,一雙輕盈細長的桃花眼深邃而明亮,根根分明的眼睫毛細長而微卷,鼻若瓊瑤,眉若墨畫,身如玉樹,冷若冰霜。
站在門口,前來迎接她的正是身著吉服的楚熙。
楚熙一襲紅衣,豐姿奇秀,神韻獨超。抹了脂粉的臉上,妝容顯得格外精致。一笑百媚千嬌,勾人心魂。
他伸手牽住了白清蘭的手,兩人十指相扣,四目相對時,楚熙笑的無比溫柔。
在場所有人都歡天喜地,隻有站在一旁的陌風心裡悲涼。
“不,清蘭,不要嫁給他……”
陌風心裡痛不欲生,當他眼睜睜看著白清蘭嫁給楚熙時,他的心好像隻在瞬間被掏空了一般,但又妒火中燒,一時間竟生出些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想把白清蘭搶回來的衝動。
陌風生來一無所有,好不容易有了點活下去的盼頭,現在就連這唯一的盼頭都要被人搶走,陌風眸中落下一行清淚。
他猛地衝上去,卻被在場的婢子,下人,小廝給攔住。
“清蘭、清蘭……”
陌風急切的叫著白清蘭的名字,白清蘭和楚熙停在原地,白清蘭轉身瞥了一眼被下人架住的陌風後,便再次牽著楚熙的手,若無其事的往府中走去。
陌風隻在一瞬間心灰意冷。
人性經不住考驗,陌風也一樣,雖然他在白清蘭麵前有一顆自卑的心,但在白清蘭多次向他訴說著自己的心意時,他已然嘗到了甜頭。
在嘗到甜頭後,他那顆自卑的心也會衝破自卑這層障礙,從而不斷膨脹。
心愛的女人被楚熙搶走,那所有的一切便都不再重要。
陌風心裡恨意漸起,他突然有種想殺了楚熙,奪回白清蘭的衝動。
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怨恨,他從腰間抽出淩雲霄,對著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的仆人下人一頓亂殺。
“啊啊啊啊啊~”
大喜的日子,府外慘叫不斷,他一路殺進了府內,鮮血將他單薄的衣衫渲染的通紅。
他殺紅了眼,臉上沾滿了血。
地上屍體成堆,院裡血流成河。
頭顱在空中翻飛,腥味被風吹散。
可他五指卻緊了緊手中的淩雲霄,還在繼續殺戮。
“噗!”
一口滾燙濃稠的鮮血噴到陌風臉上,這真實的觸感讓陌風幾近崩潰。
因為淩雲霄已在不知不覺間插進了白清蘭的腹部,還是陌風親手插進去的。
“不、不!”
陌風嚇得全身顫抖,背上冷汗直流。
他拿劍的手都不穩當了。
他臉色蒼白,一顆心疼的好像要碎掉了一般,眸中的淚水滾滾落下。
“清蘭,我沒想過要殺你,我不會殺你的……”
陌風搖著頭,想用言語說服自己,他拚命否決是自己殺了白清蘭的事實。
可麵前的事實他已親眼所見,他逃避不了,否決不掉,他站在原地,隻覺身體都僵硬了不少。
“嗚嗚~啊啊啊~”
陌風失聲痛哭,哭的像個孩子一般。
此刻他明白了,原來他心裡快嫉妒瘋了,他和白清蘭,楚熙一樣,都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
所以他早就恨起了楚熙,隻不過,他礙於自己的身體和那顆自卑的心,他不敢向白清蘭說明他的心思而已。
“對不起,對不起,清蘭,對不起……”
陌風泣不成聲,他一個勁的道歉。
白清蘭伸手握住淩雲霄,她將淩雲霄從自己腹部一寸一寸的抽出,骨肉和利劍的摩擦聲在三人耳邊響起,聲音刺耳,痛到了陌風心裡,好似一把利劍在陌風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反複插入,直到那一塊腐爛發臭。
豔紅的鮮血從白清蘭腹部源源不斷的流出,白清蘭痛的麵目扭曲,眉頭緊促,可就是不吭一聲。
“哐當”一聲
染滿鮮血的淩雲霄被白清蘭無情的扔到地麵。
白清蘭捂著腹部,帶著滿腔恨意,一字一句,聲淚俱下,“陌風,你為什麼要殺我?你不是總說自己對我沒有情愛方麵的心思嗎?所以我嫁給彆人還你自由,可你為什麼要回來殺我?你就這麼恨我嗎?還是說,我做了一些傷你心的事,你對我起了殺心,所以你過來殺我了?”
陌風腿軟的一下雙膝跪地,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他哭的嗓子都沙啞了,他一遍遍否決解釋道“不是的,清蘭,我不會殺你的,我就算殺了我自己,我也不舍得傷你一絲一毫……”
“嗬哈哈哈……”白清蘭笑的邪性,她附和著陌風的話,惡狠狠的道了句,“好,那你就去死……”
白清蘭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訓影室的規矩,影衛造反傷了主子,死無全屍。”
陌風的心已經死了,死在了看到白清蘭嫁給楚熙的那一刻,也死在了他將淩雲霄刺入白清蘭腹部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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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一世,路上荊棘密布,磨難重重,確實令人苦不堪言。陌風本就沒有活下去的希望,是白清蘭給了他希望,他才能為了白清蘭堅持到現在。
現在好了,白清蘭不要他,他的心也就徹底死了。
無牽無掛,陌風也能從容赴死,不再受世間的苦楚與折磨。
陌風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他站起身,顫抖的手撿起地上的淩雲霄,幾乎絕望的問了一句,“清蘭,我一死能結束痛苦。那愛你的執念,是不是也會隨著死亡煙消雲散?”
白清蘭沒有回答他,陌風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因為他對白清蘭的表情永遠都是在笑,隻因他愛她,心疼她,所以才不舍得用彆的表情嚇到她或令她傷心。
因怨生恨,終噬自己。
陌風輕閉眼,準備一劍自刎脖頸時,劍卻瞬間靜止不動。
劍上無故染上了許多鮮血,血珠沿著劍身滑落在地,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這一刻仿若時間靜止,周圍的一切都沒了生機,而此時此刻,靜止的空間裡陌風好似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空中傳來白清蘭聲嘶力竭哭喊的聲音。
“醒醒啊,陌風,醒醒……”
“主子!”
陌風雙眼猛然一睜,心中一顫,他輕喚一聲。
陌風此刻好像恢複了些許神誌,仇恨也減輕了不少,他突然間不恨楚熙了,但是,他開始認真思考起來,他在哪?麵前的人是誰?
白清蘭就算不喜歡他,就算真的愛楚熙,也不會讓他死。
世人皆說白清蘭口腹蜜劍,蛇蠍心腸,可是她在出生時就是武林盟主的千金,生在武林的她從小就明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所以她殺的人要麼是像曾經辱罵過她父親和她爹爹的那些沒有長大的掌門之子,這種人觸碰到白清蘭的底線,屬於該殺之人,要麼就是像王婆婆和那些士兵一般,是必死之人,又或者是與她對立,擋她道路之人,對於這些人,白清蘭不會心慈手軟。
但實際上,白清蘭就是一個嘴硬心軟之人。她心地不壞且最為良善,隻因她曾經既喜歡狗又不懂養狗,養死了四隻,所以從此對狗既愧疚又喜愛,便有了怕狗的毛病,而對人,就說陌風與月辰,白清蘭之所以玩弄陌風,是因為白清蘭一直都知道月辰對她不感興趣,所以才不曾強迫他,而陌風的那點小心思,白清蘭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哪怕在陌風第一次給白清蘭侍寢時百般拒絕掙紮,但最後也還是沒能逃掉給白清蘭侍寢的命運。
其實陌風武功高強,若他不願,完全可以打傷白清蘭挨一頓懲罰後,白清蘭從此不再糾纏他,可他卻還是一邊掙紮一邊享受,這就說明,隻要是人,就逃不過七情六欲,即便強行忍住欲望,可身體的本能卻是最誠實的。
陌風眸光幽幽的看著麵前這個想他馬上去死的白清蘭,不經認真思索,她到底是誰?
陌風舉起淩雲霄指向白清蘭,雙眸裡波動著殺意。冷冷問道“你是誰?”
白清蘭蹙眉不答,隻一臉冷靜的問了句,“你要殺了你的主子嗎?”
“你不是主子!”陌風一雙眼死死盯著他,“心似明鏡,諸邪不侵。方才,我隻是被愛恨情仇懵逼了雙眼,不能判斷眼前之事。所以,你到底是誰?”
白清蘭笑聲張狂,“我是誰?容璟,我是你啊!”白清蘭說著又變幻成陌風的模樣,“我是你心底那個不甘心又不敢反抗的你,我被你壓抑了二十三年,都快瘋掉了。”
假冒的陌風走到陌風身後,臉色驟變,變得麵目猙獰,他怒氣衝衝斥責道“容璟,你個膽小無能的懦夫,既不敢追求自己的愛情,又不敢正視自己的身體。”陌風冷笑一聲,“這二十三年,你過的很壓抑吧?從小被人視作怪物,萬人嫌,眾人棄,爹不疼,娘不養。嗬!來到白家後,活的還不如一條狗。容璟,你真以為白清蘭給了你希望嗎?不,她隻是把你當成了一個她無聊寂寞時可以解悶消遣的玩物罷了,可你呢?你卻還傻傻的把她當成自己願用生命去守護的摯愛,嗬嗬嗬嗬……”
假冒的陌風諷刺的笑了起來,他笑聲苦澀中帶著一絲癲狂,“容璟,你活該,你活該被人棄,被人嫌,活該被人當玩物……”陌風越說越氣,他狂怒道“容璟,像你這樣一生命運多舛的可憐人,為什麼不選擇去死呢?死能解脫呀……”
“額啊~”
陌風話還未完,就被真的陌風一劍刺穿了腹部。
陌風眸中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我曾經確實不敢追求愛情,不敢直麵自己的身體,那是因為我真正不敢正視的,是你。但這一劍下去,我的心也就寧靜了,再也不會因為這些事而感到自卑。”
被刺穿腹部的陌風冷笑一聲,他嘴裡咕嚕著鮮血,他哽咽了幾下,“心魔易除,那執念呢?”
心魔易除,執念難斷。
他對白清蘭是十年的執念,根深蒂固,無法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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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風將劍一把從假的陌風身體裡抽出,陌風轉身離去,身後傳來假陌風癲狂的恥笑。
“容璟,就算你除了心魔又怎樣?最後,你還不是得被執念所傷,你還不是得看著白清蘭嫁給楚熙。容璟,你得不到她的,你得不到她……”
“哈哈哈哈哈哈……”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是人的情感實在太過豐富,就算斷了一時的心魔,日後還會有無窮無儘的事情發生。
心魔除不儘,執念斷不完。
“主子!”
陌風一下從夢裡驚醒,醒來看到的第一人是白清蘭,在看到陌風醒來的那一刻,白清蘭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還不待陌風開口,緊接而來的是白清蘭撲進他懷裡的擁抱。
是夢嗎?還是現實?
有些茫然的陌風,緩緩伸手去撫摸白清蘭的後背,溫熱的觸感隨著他修長的指尖暖進了他的心裡,燙的他心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