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哪有不死人,哪有不受損失的。首領和工兄第一次見這麼大的陣仗,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才好。”邊上的唐亞接過薑林的話茬平靜地說道。
薑林知道一味地強調這些確實會給在座的幾人帶來一些消極的情緒。自己來自後世,雖然有多年的從軍經曆,但卻是從未感受過真正的戰場氣氛。穿越之後,也僅僅經曆一次兵鋒壓境的情況,當時薑林靠著一時的小伎倆將虞華等人擒獲,避免了正麵的交鋒,也避免了大規模的流血和傷亡。
但是現在身處的時代,以後怎麼可能少得了這樣的事情發生,如果自己還這麼地畏首畏尾,怎麼適應這個時代,怎麼在這個時代成長,怎麼在這個時代立足?後世也聽過一句話叫慈不掌兵,二十一世紀新時代的青年回到戰亂的年代,難免對人命的價值重新做一番審視。審視完畢,要想讓自己拿無限的人命去填肯定是無法接受的,那麼自己能做的隻有儘量地減少人命的損失,如果想要徹底杜絕此事,恐怕任重而道遠。
幾人又聊了一些幾道陷阱的布置情況,黑石平和幾名少年送來了晚食,眾人食罷,便各自尋找自己的位置去休息。仲春的夜晚雖然還有一絲涼意,但是有一堆篝火在邊上,倒也非常的愜意。如果不是為了應對可能到來的戰爭,這該是一個多麼美妙的夜晚啊。躺在鬆軟的乾草上,仰望著晴朗的夜空,薑林的思緒又開始無限飛揚。
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快一年的時間,從開始的過客心態,漸漸地變成了這片土地上的主宰,自己留在這個時代的烙印越來越深,和這裡的人、這裡的物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厚。端莊大方的黑石月、調皮狡黠卻不失高貴的順姬、忠厚誠懇的黑石工、永遠都是一臉和氣的紅石魁、年輕氣盛容易衝動的紅石郊、聰明且英俊瀟灑的紅石洪,還有一直跟隨自己、能吃苦耐勞且腹黑的年輕小夥黑石平,還有那些自己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居民,每一個人都是那麼地個性鮮明,每個人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
這次的戰陣,不知道有多少鮮活的生命要消失,自己卻無法改變這樣的現狀,確實讓人氣餒。上一次的僥幸,恐怕這一次誰都不敢再提起,就連薑林自己也沒想過這次靠上次的小聰明來解決,必須堂堂正正地乾一場。
要想在這個時代站穩腳跟,就必須在戰陣之上堂堂正正地將對方擊敗,將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上。要想讓這麼多鮮活的生命能夠順利地活下去,自己就必須成為這個時代的主宰者。要想結束戰亂時代,最好的辦法,便是大一統。
想到這裡,深夜裡的薑林自己先苦笑了一下。想的太多了,談什麼大一統,談什麼主宰者,先挺過眼下這一關才是正事。
一夜的夢境中都是血與刃,這樣的夢著實讓人即便是睡著了也累得夠嗆。天邊剛泛魚肚白的時候,薑林好不容易從噩夢中醒了過來,發了一陣呆回了回神後,便開始去晨練。
薑林一邊晨練一邊繞著這塊開闊地巡視了一番,整個戰場的情形便在心中有了一個大致的縮影,接下來的幾日需要靜下心來好好地再想想,萬一失敗了,自己這麼多人怎麼能迅速地撤離這裡,趕到青石穀做最後的抵抗。
後世的兵法裡有“未戰則謬算敗也”之說,意思就是為大將者在決戰之前,一定不要隻想著如何取勝,也要假設失敗。要想清楚,如果己方失敗了,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這樣就可以在戰前防患於未然,拾遺補缺,以策萬全。
薑林帶著黑石平四處巡視的時候,居民們完成了上午的訓練,下午接著完善幾道陷阱工事。直至傍晚時分,薑林一邊吃著晚食,一邊聽幾位骨乾彙報了各處工事的完成情況,後麵幾日便要專心地進入訓練狀態。
“篤篤篤……”南邊的遠方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聲音。這聲音彆人可能不熟,但對於在西山騎兵訓練基地蹲守了幾日的薑林來講再也熟悉不過。
“平,拿我弓箭來。”薑林朝邊黑石平的喊道。話音剛落,反曲弓和箭袋便遞到了薑林的手中,軍刀自昨日便已經綁在小腿上一直未拆解。
反曲弓在手,薑林便朝南邊走去。南邊的陷阱已經建好,萬一是唐塗他們回來報信,陷了進去可就鬨笑話了。
薑林一路小跑,終於越過了陷阱區,後麵唐亞等人聽到馬蹄聲,跟著跑來不少人,遠遠地便看到一騎朝人群奔來。
“是咱們的人。”薑林聽到馬蹄聲,這是釘了馬蹄鐵的聲音,太熟悉了。
“首領,原來你們已經到了這裡。我心說按這速度,怎麼著也得到正午才能趕到晉陽鎮,沒想到你們已經到了這裡,真是太好了。”是唐塗的聲音。
“怎麼是你回來報信!”薑林上前牽住了馬的韁繩,唐塗從馬背上輕輕一翻,下得馬來。薑林看了看身後,唐亞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後,幾十米開外黑石工、紅石魁、紅石郊和紅石洪幾人也快要走到自己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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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感覺第一次的消息很重要,怕派其他人回來講不清楚,所以決定親自回來一趟。”唐塗朝薑林行了一禮,薑林趕忙上前將唐塗扶了起來。
“去,將馬牽下去好好照顧,再給唐塗部長備些吃的來。”薑林將馬韁繩交給了黑石平,黑石平牽著馬朝關押牲畜的地方走去。
薑林看了看四周,以前和申公豹交談的那個小山包便在不遠處。薑林朝那裡指了指,又給後麵的幾人示意了一下,便朝小山包走去,唐塗活動了一下自己由於長時間騎馬的下肢,等黑石工等人過來眾人打了招呼,便攙扶著唐塗一起跟著薑林來到這片平原上的製高點。
這個地方薑林再也熟悉不過,第一次申公豹來的時候薑林在這裡觀察過申公豹營中的情況,在這裡裝神弄鬼地忽悠過申公豹。等虞華和狐來攻擊晉陽鎮的時候,薑林他們又在此處觀察過虞華營裡的情況。這裡也算是薑林的一處福地。
“情況怎麼樣,快給大家說說吧。”薑林撿了一個石塊墊到屁股下麵,其他人也學著薑林的樣子,圍坐在一起,焦急地看著唐塗說道。
“首領,屬下先請您能恕我們這一乾兄弟的罪。”唐塗一開口,薑林的心便開始打起了鼓。
“你們……罪……你們出去了三日,這三日你們做什麼事了,需要我恕罪?”薑林和一眾人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地看著唐塗。
“首領,此前你一直說我們騎兵隊初建,要愛惜馬力,不能將馬累著了。可是這次的情況,兄弟們都著急,都想早點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所以跑起來都沒個限製,我們第一日便跑出去了步行五日的路程……”唐塗越說,聲音越低。
“啊?馬有沒有事?”薑林緊張地看著唐塗,焦急地問道。
“馬沒有事。三十匹馬都好端端地,每行進兩日的路程,我便命令停下來檢查一下馬匹的狀況,尤其是馬蹄鐵,都完好無損。就是人,這胯下在馬鞍上磨的受不了,好幾個兄弟的胯部已經磨得出了血。”唐塗緊張地看著薑林,見薑林沒有吱聲,繼續說道“主要是這馬鞍、馬鐙太適合長途奔襲了,加上馬蹄鐵,馬匹跑起來很興奮,如果馬蹄沒事的話,馬匹自己都不會停下來。首領,這幾件發明簡直太偉大了,兄弟們對您真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先彆急著說好聽的,這件事先記下。先說說你們都探到了些什麼。”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唐塗已經這麼說,再加之現在這兩日的氣氛有點太壓抑了,有唐塗剛才說的這些,確實可以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是這樣的,前日我們穿過南邊這片走路半日路程的森林,沿著汾水一直往下遊跑,汾水邊都是平整的草原,非常適合馬匹奔跑。跑到五日路程的時候,兄弟們都擔心馬匹的情況,不敢再跑了,準備讓馬好好休息休息。”
“當時我們在汾水的西側,在汾水邊飲馬的時候,兄弟們發現在汾水的東側有一些動靜,所以趕忙將馬匹隱藏起來,然後我帶著幾名兄弟潛過汾水,又朝下遊走了一公裡多,發現了一處很大的營地。我們沿著營地四周觀察了觀察,找一處能夠潛入的地方,等深夜的時候潛進去好好探察探察。”唐塗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薑林知道這是長時間沒喝水的緣故,看了看邊上的幾人,其他幾人聽的入迷,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薑林起身朝山包下看了看,見山包下圍了一圈軍士,正在持械警戒。薑林朝山包下喊了一句“送一袋水上來!”其他幾人才被薑林的喊聲所驚醒。
山下立刻就有一名軍士返身朝山包上跑來,片刻功夫,水袋遞到了唐塗的手中,唐塗接過來幾口便將半袋水喝空,意猶未儘地將水袋交還給了那名軍士。
“去再打一袋水來。”薑林朝那軍士囑咐了一聲,軍士領命朝山包下跑去。
“後來呢?”薑林返身坐定,又問道。
“我們停下來的時候是傍晚時分,發現那個營地後,我們摸到了一個入口,便返回汾水西側我們的營內休息,直至入夜三更時分,我和兩名身手最好的兄弟潛入了那座營內,發現那座營內的都是一些奴隸仆從兵打扮的人。營內幾十輛大車,大車上裝的大多都是粟,有幾車鎧甲,幾車獸皮,還有兩車都是寶石盒,另外還有一些牛羊。哦,對了,看那營內的旗幟上是周字。”唐塗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朝薑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