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宮今年剛過而立,嘴唇有濃密的須發。
十年前隻是一個普通的士兵,李建成征伐劉黑闥,因功得了校尉之職,而後跟隨李建成回了長安。
此後又獲得戰功,升到偏將。
玄武門之時恰巧不在長安,堪堪躲過一劫。
午夜夢回,都會在猩紅的夢境中驚醒,那些死去的兄弟猙獰著麵目讓他去給他們報仇。
李建成對他有知遇之恩,無以為報,待到報仇雪恨,自會自刎追隨而去。
這一等就是十年,長安城的守衛如銅牆鐵壁,沒有一絲絲機會!
曾經有前朝餘孽找到過他,全部回絕了。
冤有頭債有主,他要找的是李世民一家,前朝餘孽的作風實在讓他不喜,竟然勾結各國海盜搶劫自己的同胞,不屑與他們為伍,並把他們臭罵了一頓。
穿著一身破爛的衣衫,臉頰上抹了灰,讓人看不清具體長什麼樣。
這樣的打扮一點都不突兀,大部分人都是蓬頭垢麵。
都成災民了,還瞎講究個啥?活著就行唄!
手裡拿著一個缺了口的陶碗,隨著隊伍慢慢走向大鍋。
他的眼神如刀,四處飄忽,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誒,到你了!”
“啊,哦,多謝軍爺,多謝軍爺!”張宮露出諂媚的笑容,捧著碗連連點頭哈腰。
“咦~”
馮三郎輕輕咦了一聲,不由多看了幾眼張宮。
“聽你這口音不像河南道的,與關中地區倒有幾分相似。難不成你混進了災民隊伍?”
馮三郎也就隨口一問,心思都浮在表麵,就是好奇。
玄甲軍基本是關隴地區的子弟,對家鄉話實在太熟悉了。
一路走來,除了營中的戰友,還是第一次聽到鄉音,頓感親切了些許。
聽到馮三郎的話,王陽也看向張宮。
張宮心裡一緊,麵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阿耶死的早,我跟隨阿娘改嫁到許州境內,但鄉音難改,嘿嘿,軍爺,粥!”
為了不暴露身份,這套說辭是一早想好的。
如此解釋也算說的過去,天下動蕩不安,改嫁的多了去了,大唐漸漸安定下來,流民也都落了戶。
因為是老鄉的緣故,馮三郎將勺子抄到底部,一碗綠豆水有小半碗的綠豆,可以說是非常照顧了。
“嗐!人挪活,樹挪死,在哪都是討生活。”
“你們這是要到哪裡去?”
眼看著後邊有微微的躁動,王陽笑罵道“三郎,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先讓老鄉們喝上綠豆水。”
馮三郎一拍腦袋,“嗐!兄弟,你先去一旁等著,我還得忙一會。”
張宮捧著碗,道謝之後回到災民的營地。
王陽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綠豆水分發完畢,王陽沒回帳篷,溜溜達達走到滿臉喜色的災民跟前。
“運氣真好,竟然能碰到官府的賑災隊伍。”
“是啊,若是能給一些糧食就好了,走到下個城池,或許就能安頓下來。”
“蒼天有眼,終於等到了賑濟糧!”
王陽微微蹙眉,按理說第一批賑濟糧早就到了,為何沒有發下去,難道當地官員貪了?
不應該啊,這等大事,他們不敢的。
蹲到地上,對麵是一個中年人,額,應該是中年人吧,看著有點老,雙鬢染上了白發。
“官府發的賑濟糧幾日前應該到了一批,你們沒碰到嗎?”
中年男子唏哩呼嚕喝乾綠豆水,用臟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漬。
“啊?什麼時候的事?裡正沒告訴俺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