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這中氣十足的一聲怒吼,確實讓辯論台這裡的士子們立刻安靜下來。
眾人隻認出了小白是皇帝,並不知道公孫弘和朱平的身份,見他們兩個一個頭發花白,一個也年紀不小,能跟在皇帝身側,應是皇帝信任的貴族或朝中公卿。
隻是他們也都是心高氣傲的士人,自己獨自來此或追隨師長而來,目的各有不同,但絕對不會是輕易就放棄的人。
又有一個學子主動上來,對著小白行禮,問“陛下想建立學宮,卻讓我等同那些卑賤之人同處一室嗎?卑賤之人也能和尊貴之人同處一室……自古以來豈有如此尊卑不分之事?”
這人長得高高瘦瘦,外表看著還算不錯,衣服華麗,身上的配飾也多,一開口就獲得了一部分人的讚同和大部分的敵視。
伸手攔住想要代他說話的兩位老大臣,小白看向他“你是何人?”
這神情頗為自傲的青年拱手又是一禮,對君王的禮儀和尊重半點不出錯,“東平侯府,宴秋。”
他就是那種身份足夠高,家裡找點人脈關係就能給他謀個位置的貴族子弟,當然也沒有參加招賢令。今天出現在這裡,不過是和朋友好奇這裡便過來看看,又碰巧遇上皇帝而已,
公孫弘提醒道“許是東平侯的兒孫。”
東平侯祖上和第五本是一家,後來分封分出去了,到現在就成了宴姓,一直都在大晉朝廷活躍,這些年老東平侯回家養老了,家裡才沒什麼人在朝中。
宴秋的家世是洛京中也能家世靠前的貴族子弟,出身超過了大晉九成九的人,有傲氣的本錢,難怪他在皇帝麵前也能這麼從容。
朱平雖然已經是三公之一,但作為來洛京打拚上位的外鄉士人,宴秋這話讓他聽的很不爽。
小白問道“宴秋,你是否覺得貴族之中沒有愚人?”
“不,也有愚人。”作為貴族,宴秋當然知道同階層有些人是有多蠢。
小白又問道“那在場的這些士人,你認為都是愚人嗎?”
麵對全場士人的目光,宴秋袖子裡的手指動了動“……秋並無此想法。”
他不是蠢人,隻是自恃自己的身份。
剛才一聽皇帝說未來學宮什麼人都收,還從裡選官,這才傲慢勁頭上來發言,因為知道家世在這,皇帝不會為一句話把他怎麼樣。
他本來也不認為士人都蠢,要是違心承認了,怕是皇帝一轉身他就要被這裡的士人圍毆了。
小白朗聲宣布“我大晉未來的官員,要選的都是賢良之才。未來進入洛陽的學宮的是有才之人,從裡選出來的更要是大才,無關身份貴賤。”
這話不止是對宴秋的回答,也是給在場士人的保證。
洛陽學宮就是一個他作為天子培養人才、挑選官員的地方,隻要能力夠,身份如何他並不在意。
還有些反封建的話他隻能腦子裡想想,比如真論貴賤,現在這裡這群能接受教育的士人,往上追溯誰祖宗不是個貴族了,姬姓後人還少嗎?
皇帝的想法是依照才能來選取官員,無論是什麼學派,是不是身份論調者,諸國時代過來的大家都認可這點。
連剛剛站出來敢和皇帝說話的宴秋也不能再說什麼。
他可以自己選擇不來洛陽學宮和身份低賤者一起學習,但不能不認可皇帝選賢的想法。
不是很想自己被人逮住的小白轉移話題,指著這個場地,“改字一事正式開始還有些時日,這裡是給諸位學子互相辯論之所。
若有口角爭端,你們儘管來此互相開辯,鬥劍也可以,點到為止,就不要當街鬥毆,鬨出事端來了。”
他側頭看向身邊人,趕緊走吧,丞相。
陳冬立刻接收到信號,讓衛兵先站好開出一條路來,讓皇帝和兩個老臣先走。
他們初見皇帝之時,都是被他不太一般的外表先迷惑了一下,內心更多的都是對皇帝的揣測;而當皇帝走時,他們大部分人已然完全接受了皇帝拋出的橄欖枝,八成以上的人都把他的賢明程度再上一個台階。
目送皇帝走後,完全消化完他剛才說的士人們沒有對話,宴秋轉身踏上台階就要走,卻被一人攔住去路,正是方才第一個和皇帝交談的上雍學派弟子。
那人抬手一作揖,當著眾人麵大聲道“在下天水楊釗,關於貴賤之分,想請教閣下,可否移步?”
他說完,抬手指向台階下的辯論台,含義不言而喻。
宴秋都是敢仗著身份反駁皇帝的人,這時候當然也不會怯場,宴秋也對著他一揖,率先走下台階。
才被皇帝說明用途的辯論台,立刻就有了兩個使用者。其他士人也紛紛往台階下走,站在距離辯論台中心最近的台階上,等著這一場辯論。
……
“後麵如何了?”
聽著楊德說他走後洛陽學宮的後續,小白好奇道“他們動手了嗎?”
“許是因為陛下提醒過不要街頭鬥毆的緣故,他們都不願第一個動手,比劍的場景並未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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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德嘴角帶笑,一向穩重的臉上也有了幾分雀躍。
“那位天水楊釗論祖上也可追溯到周天子,他問宴秋,都是貴人血脈,如何評定貴賤。
宴秋則說按照周禮都分出去的小宗,自然不如大宗高貴,不然姬姓後人那麼多,為何周天子隻有一個,反問楊釗是否在質疑周禮。”
楊釗的論點很明確,否認他們和貴族有血脈區彆,大家誰沒個優秀祖宗,本質都是一個圈子內的一家人,隻是現在後人落魄而已,祖上誰家血脈更高貴可說不好。
宴秋更是咬定尊卑貴賤有彆,大家遵從這麼多年的周禮就是製定等級秩序,從禮法角度反駁楊釗,把他不承認現在尊卑的觀點,打成否認周禮的亂臣。
晉和從前的周區彆很大,但宗法製還在運行,作為突然小宗變大宗的皇帝,小白得承認宴秋說的更毒。
有尊卑的社會性質在這裡,那尊卑就是必然,有貴賤也是自然,除非他楊釗否認現在社會,那就不必說了,不是楊釗瘋了就是他徹底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