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根香燃燼,鐘磬聲響,起身走出考場,甚至直接被士兵們清出學宮後,大部分士人的腦子都還是嗡的。
有人為了避免自己心態受影響,那是早早就一個人離遠一些,朋友想開口說話也被他一個眼神製止,“什麼都彆說,回去等祭酒發布成績”。
但他這邊阻止的了,邊上彆人那裡他可沒法阻止。
“師兄,你的申論是如何寫的,與我說說……”
“師弟,你是隴西人,月氏人到底是不是茹毛飲血?”
“什麼,你們竟然都是如此寫的,可題問的不是這個呀!”
“我居然從一開始的審題都審錯了嗎!?”
旁人對考題對答案的聲音不絕於耳,還時不時有人的驚恐和哀歎之聲,讓一些自己隻想靜靜的人不得不趕緊拉著人跑。
大賢們也沒想到,一場考試,自己的弟子們上去之前還意氣風發,出來之後還能保持好心態屈指可數。
這當然也不能怪弟子們,這事實在太突然了。
第一次考試,就是直接考分去出仕做官,還和全大晉最優秀的一批人同場競技,並且全員裸考……
低buff疊滿的情況下,沒人哭,大家都還能端著形象,隻是發現自己有重大失誤哀嚎幾聲,這已經很有修養了。
看見門下弟子這種情況,有的大賢心疼,讓弟子們都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來學宮;有些大賢士直接拉著弟子去自己的二層小院裡,大家一起把卷子再默出來,互相分析提升。
除了新建的宿舍街,靠學宮最近的就是之前給士人廉租房和商稅減免政策的冬青街了。
冬青街的人一早也看見學宮被禁軍圍起來了,一整天也隻看見學宮士人們進去,不見人出來,這會兒一直等到下午未時,才看見學宮士人們慘白著臉出來。
冬青街上的士人們可好奇了。
不少人都是一塊來的洛陽,雖說有些進了學宮甚至進了朝廷,但是同鄉之誼還在,不住在一起大家感情也還在。
有人就上去詢問自己的友人,怎麼如此神色。
“彆提了。今日一去學宮,祭酒和朝廷四品以上官員都在那裡,我們一天都在考試。”
說著,那士人現在都為自己一天的遭遇感覺離奇。
冬青街的士人們不解“考試,考什麼試?”
“大晉教訓了傲慢無禮的月氏,涼州那麼大一塊地方缺人才了,陛下便在學宮甄選人才,親自出了兩張考卷,邀我等所有學宮士子去考。
現在五公和五部長官們都還在學宮裡頭閱卷呢……”
什麼!
直接陛下出題,在學宮開始選官了!
“這考試什麼章程,章兄,我們回去,我請你吃河套來的醃羊湯,你快說說!”
“我也加入一個,我出錢!”
這章姓士人也是通過招賢令被選上來的,和那些學派的弟子都打不來火,更愛在冬青街這裡找舊友寒暄。
這會兒友人相邀,他就去了,幾人到了冬青街的士人自己開的私人食肆,點了一盆醃羊煮的羊肉湯就開始聊了起來。
“你們是不知啊,我早上一去學宮,就看見學宮被禁軍圍了,出示令牌才能進去。”
“進去之後,丞相、禦史大夫都在裡麵,真以為學宮出什麼大事了呢,結果祭酒說,西涼缺人,陛下親自出了考卷,要在我等洛陽士人中擇優取士。”
“我們那是什麼都不知道啊,一上去就去寫試卷。陛下出的卷子……那真是……”
說著,小章痛苦的捂住腦殼。
“現在說月氏信仰什麼,祭祀習慣是由王室主導,神與王並立,先月氏王室兩支,一龜縮,一逃竄,問如何看待月氏人的文明信仰,要如何主持月氏人祭祀……”
“每個題都有分數,這個是上午的簡答題,一題十二分,還規定不得超過三百字。下午的還有一千二百字的申論……”
過來圍觀打聽消息的眾人驚呼“一千多字!”
雖說現在有了紙,寫字比以前方便多了,但寫個兩千字文章,那也不是什麼輕鬆活,甚至很多人都沒有寫這麼多字文章的經驗。
小章還在繼續吐槽呢,聽他吐槽的士人們卻沒法和他共情,甚至覺得這家夥是在炫耀。
你們在洛陽學宮的士人,不聲不響就能有這麼一個出仕做官的機會,我們學宮外麵的人想要還沒這機會呢。
更彆說那是天子出題,百官監考,朝中五公來做改卷考官,光是這個配置就已經顯得你們學宮士人不一般了,你們還要怎麼樣?
這在學宮裡,和學宮外,待遇真是天差地彆。
非學宮士人們隻能一邊忍著心頭酸楚,一邊繼續和小章聊天,想再問個清楚這卷子都是考什麼。
小章也很大氣,直接就讓人去拿紙筆來,他來默題。
紙在外頭還是很金貴,但也不是完全買不到了,冬青街都是留下來的士人,買得起的人也不止一兩個。
於是很快,紙筆就被送上,萬眾矚目之中,章姓士人就這麼把大晉第一次取仕考試的卷子都默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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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考試,也就考前臨時做了個保密工作,何況現在都考完了,考生沒有任何漏題風險。
拿到考題,除了自己已經考過的學宮士人,在場其他士人紛紛傳閱,他們自己對卷子的回答、對陛下設置卷子的重點,一時之間都成了洛陽的流行話題,卷子的內容也在洛陽內部流通起來。
夜晚,東平侯府。
東平侯宴磯拿著紙張卷子,對著燈火湊近細看,把自己換成考生,思索若是自己會如何作答。
宴秋被管家領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頭發都白了的祖父在光下看東西的認真模樣。
“秋,見過祖父。”
對著祖父躬身行禮,宴秋就看見老人家對著自己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