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詔書發下來的那天,正好是十二月二十八,離過年還有兩天。
原本洛陽學宮這個時間應該都要休沐了,但因為之前學宮也做了風控,工作效率大幅度降低,魏驍大手一揮,直接讓大家加班,大年三十除夕夜再上半天,休個兩天,大年初三繼續回來乾活。
陛下給學宮發了過年物資,米麵布匹,河套的鹹羊肉以及清潔肥皂,大賢多些,普通士人少些,要的是他們開始養成好的衛生習慣,以及給河套產品帶貨,讓未來所有來學宮上課的學子也都跟著有了好的生活習慣,以及了解河套產品。
魏驍就把人都拘起來加班,三十這天再給他們發東西。
再忙,大賢們也有仆人和弟子會給他們采買過年的物資,大家在洛陽有親戚的去親戚家,沒親戚的外地人要麼師門一起過年,要麼同鄉、好友湊在一起過年。
大家三十這天都盼著趕緊乾完上午的活就走呢,一看魏驍走了進來,年輕人都驚的心裡打鼓。
魏祭酒,你又過來乾嘛啊!
我們都知道你是吳地人,一個人孤身在洛陽,也沒個家裡人一起過年,把我們拉著加班乾活就算了,這都大年三十了,你不會下午還要我們繼續乾活吧,我們真的要趕緊回去打掃屋子了。
魏驍一眼就看出了這些年輕人在想什麼,輕哼一聲,吹起了他這兩年蓄的一字胡。
“這一年大家都辛苦,洛陽時疫剛過,陛下給學宮送來的不少東西,人人都有,讓大家好好過個好年。”
看著這些人瞬間迷糊的表情,魏驍重重咳了兩聲,很刻意,表示他身體健康,沒得風寒。
外頭的張宏立刻帶人進來。
他和那些差役手裡都提個籃子,張宏把自己手裡的籃子先送給了子川先生。
“子川先生,這是您的。”
子川先生不容易啊,身邊弟子就這麼兩個,外頭的弟子他還整天操心,老人家好好過個年吧。
送完這個,他張羅人開始一一分發。
籃子不小,裡麵東西也不少,張宏都得粗著呼吸兩手提,子川先生一手就能輕鬆接了籃子。
竹籃最底下是小麻袋,手一戳就知道裝滿了糧食。一小罐鹹菜,一條乾臘肉,一盆河套的鹹肉,一塊帶著艾草香的肥皂。
這些東西,有些花點錢就能弄到,有些那是花錢都買不到,比如市麵上已經都賣光了的肥皂。而陛下送他們的,還是有艾的藥皂。
子川先生看了下,他們大賢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他們弟子和學宮其他士人,那籃子就小一些,隻有糧食和鹹菜和臘肉,沒有河套的羊肉,皂也隻是普通的肥皂,還是正常肥皂被切成一半的大小。
但是學宮人也不少,陛下一個月都在為時疫操勞,這都還能記著他們學宮,是真讓他們感動了。
子川先生把籃子放下,看著魏驍,認真道“老夫在洛陽也沒什麼親眷,今晚過個年,明日就來學宮繼續修書。”
天子對他們這些人真的足夠尊重了。
雖說不會給大錢,也對他們任何一家都沒接受,挑挑揀揀在他們中間選些對他有用的才拿,權力什麼的更是給的相當有限,一個考試逼得他們所有學派都不得不轉向天子所需要的領域,小學的教材更是把他們所有學派都塞到一個語文,另開了數學、科學兩個並行的大學科……
其實真細數天子對他們這些學派的行為,那是天子要什麼他都得到了,他們這些學派最想要的訴求一個沒達成,也就那幾個學派的人才能進朝堂而已。
這會兒沒有什麼無條件效忠君父的理念,一些事情其實大家冷靜冷靜就能想清楚。
有心人一想,就能發現天子想乾的事情幾乎都乾成功了,而且他一步一步,根本不給任何人,任何學派拒絕的機會。
每個學派們的最高理想,不止是他們學派能有個站在朝堂的人,更是讓君王用他們學派的理念治理國家,然後把其他亂七八糟的學說都封殺掉。
後者完全沒有影子,前者,陛下就算是用奇水和鄒氏他們,封官了的還就都隻有那麼兩個,其他人沒官位還得給他乾活呢,然後現在更是來了個考試。
考試的卷子,既是挑出有學識有才華的官,也還是給天子挑能讓他中意的官,一次考試,進士試卷公開,就能讓後麵學子都知道他喜歡,他想要什麼東西了。
這其實是個細細想來會讓人不寒而栗的事。
但天子對他們的尊重,也是毋庸置疑的。
哪家學派的學生和老師不是在奔波的,以前在各國奔波,後麵在大晉各地,還不是因為沒有人能這麼接受他們,給他們一個穩定的環境,穩定的工作,穩定的上升渠道。
這些天子都給了他們,並且他還不會和那些個優柔寡斷的國君一樣,今天信任喜歡他們,明天就讓他們走人。
有那些給諸學派們帶來不少心理陰影的國君,再看看如此一個大氣自信又情緒穩定的當今天子,才知道什麼是人比人會死,貨比貨得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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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鄒氏這種前齊貴族、齊地大戶的學派,上雍這種名聲在外去哪兒都受敬重的學派,子川先生在南楚那地方,帶著學生過得更是不易,什麼時候還感受過這種送溫暖的行動。
他是真的寒冬臘月,被感動的心裡暖暖的,願意給天子多乾個兩天活。
也高高興興帶著僅剩的幾個魯氏子弟商量今晚好好過個年的魯產一聽見子川這話,臉一拉,立刻向魏驍說到“我們魯氏很多弟子也都在外頭帶著,洛陽就這麼幾個,我們也能明天就過來乾活。”
其他大賢……
能彆卷嗎,過年休息個兩天怎麼了,本來就要初三上值早個兩天有什麼區彆?
非學派弟子的其他士人那些人肯定都跟著他們老師一起明天就過來,我們要不要跟啊?
反正洛陽沒親人,不在乎休息不休息的魏驍大手一揮,來,都來!
曹佩和弟子們提著東西,去了他師兄姚章的府上,這大過年的,就今天一天休息,還是爭取和他師兄喝杯酒吧。
一進姚府,就看見這裡已經被收拾的乾乾淨淨,他師兄和夫人親自拿著艾條給家裡熏呢。看見他們,讓他們站好,一個個排隊上前,一人熏一下。
這也是這次洛陽時疫後的一大改變了,洛陽人都多了不少新習慣,勤洗手,喝熱水,熏艾條,看不得家裡有小動物……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疫病,隻是沒有人會像他們陛下一樣這麼重視,要不是丞相天天堵在玄雍宮門口,所有人都相信他絕對會自己也去給病人出診看病,減輕洛陽大夫們的壓力。
不然丞相一知道這事就進宮堵著陛下乾嘛,就是怕他去啊。
總之,陛下重視疫病,重視他的百姓,為了疫病,親自跟著大夫們配藥開方,拿出一個又一個方案,給全程普及衛生概念,全方位的杜絕大家意外染病的可能。
肥皂洗手更乾淨,熏艾條能殺死一些看不儘的病原體,也是大家都能知道點的知識了。
帶著渾身的艾香,曹佩把自己手裡的籃子遞給師兄,“陛下惦記學宮,怕我們過不好年,還特意給我們送了些東西,師兄,咱麼一起過個好年吧。”
雖然師兄位高權重的,但自己也不能每次都白吃白喝。
姚章瞥了一眼,讓兒子接了拿去廚房。
這些東西不止學宮有,洛陽數得上號的官員都能有個完整的肥皂,底下的小吏也能有個半塊小塊的。
貴族沒有,隻有給朝廷乾活的官吏限定。
肥皂這玩意兒一出現,就在洛陽權貴們中一直風靡,隻是權貴們大多都更愛有功能的香皂、藥皂這些,普通肥皂他們看不上。
就這樣,這些肥皂那也是在洛陽賣的死貴。
小白是不怕囤貨的,肥皂也沒那麼容易壞。在疫情剛有苗頭的時候,他就讓楊宏去截住路上所有帶著河套肥皂要往其他地方賣的貨,直接由他出麵花錢買了。
很多商人都趕著年底想把這些東西帶去有名的大城和諸侯國的,因此在河套訂了不少貨。
現在天子願意花錢買,雖然就是算了進貨成本和他們的路費再補貼點的價格,但他全收,這商人也能有賺頭,就是賺少點,但你這也沒法和天子掰手腕。。
手裡有足夠的貨,加上宮裡和洛陽城本來就有的貨,小白才敢在隔離區發肥皂,過年給大家發這些福利。
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大晉市場上算是都沒有肥皂了,這一次洛陽時疫也算是給河套的肥皂打了個響亮的廣告。
用它洗手洗澡洗衣服,能把人洗的乾淨,把病都洗走呢!
雖然大夫們已在強調不是那麼回事,但不懂醫術的才不管呢,氣得他們讓天子年前全城張貼榜文,說清楚那些肥皂是洗臟東西,可以減少一些得病的風險,但你們也不能天天洗,尤其是冬天,三四天洗個一次極限了。
光是洛陽權貴找商人訂購的訂單,都已經讓那些商人年都不過,大冬天就又往河套去了。
師兄弟先進屋坐下,姚章的孩子們招待曹佩的弟子在後頭進去。
曹佩端坐好,歎道“陛下胸有大誌,我想了很多陛下會想做的事,卻從未想過陛下會讓醫入學宮,還為醫道廣招學生。”
姚章淡淡點頭,他們陛下那當然不是普通君主。
一個月之前,如果誰和士人們說,現在他們視作最高學府的洛陽學宮,會把醫學放進去,那說這話的人會被學宮內外的士人們一起對著罵。
可過了這一個月,不論被征召的民間大夫還是太醫院的醫官們,大家忙忙碌碌的身影洛陽人都看在眼裡。
此次大夫們努力把疫病的範圍縮到最小,努力救治病人,醫學對疫、對病、對整個大晉的作用,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可以說是不起眼,但絕對不能缺少的那種。
陛下公開發詔書,給醫冠上了“醫學”二字,要助力大晉醫學發展,鼓勵人才學醫。
放在以前,醫一般都是家傳學問,能念得起書的人,學什麼知識都不會去學醫,學魯氏,那好歹人家也是個正經學派,學了至少也是不愁吃喝的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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