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煥回去簡單梳洗梳洗一番,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裙,她走出房門,轉頭走向朱友桐的院子,心裡卻還是惦記著正廳那個稍顯詭異的場景。
說實話,她心裡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朱友桐畢竟年紀還小,還要乖乖開蒙,不能時常跟在朱予煥身邊到處亂跑。
見到姐姐來了,朱友桐立刻拋下手中的書,蹦蹦跳跳地跑到朱予煥身邊,伸手抱著她,道“姐姐回來啦!”
朱予煥伸手摸摸自家妹妹的頭頂,隨後問道“今日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娘和次妃看著都不大高興的樣子?”
朱友桐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道“午後皇爺爺來了旨意,說應天頻頻地震,讓爹爹四月出發南下,不僅要祭奠太祖爺,還要主管南京守備呢。”
朱予煥微微挑眉,倒是並不意外,隻是道“原來如此……”
不過朱瞻基也不是第一次出遠門了,之前上戰場的時候都不見胡善祥和孫夢秋這樣,怎麼這次兩人的神情這樣嚴肅……
朱友桐似乎想起什麼,突然開口道“奶奶擔心爹爹,也下了一道懿旨呢,說是要讓爹爹帶一個身家清白的人一同南下伺候,這樣就有人可以照顧爹爹的日常起居了。過來宣旨的是經常來給娘送書冊的漂亮姐姐,姐姐應該也認識她。”
朱予煥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家奶奶是打算安排吳妙素照顧朱瞻基的起居。
說是照顧起居,朱瞻基這麼大的人,身邊又有內官伺候,何必要委派一個女官去照顧呢?弦外之音便是讓朱瞻基納吳妙素為妃。
朱予煥和那女官說起吳妙素的事情不久,吳妙素就真的被張皇後指給朱瞻基,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不過比起這個,朱予煥更加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那便是吳妙素的身份。
儘管隻是推測,但吳妙素的身份確實不大穩妥,若是真的成了朱瞻基的妃子,豈不是平添麻煩?畢竟漢王朱高煦還在山東虎視眈眈地候著呢。
雖然曆史上朱高煦截殺失敗,但是倘若吳妙素泄密,那豈不是要惹出大麻煩了……
朱瞻基膝下無子,他人要是真沒了,太子之位甚至是皇位便隻能兄終弟及,到時候更沒有她們母女三個的好果子吃了。
旁邊的懷恩顯然也意識到吳妙素可能會被朱瞻基收入後院,偏偏她的身份又不穩妥,他擔憂地開口道“郡主……”
朱予煥皺著眉頭,回味著張皇後的意思,沒有說話。
朱友桐察覺到自家姐姐正在思考什麼,開口道“剛才桐桐說的是奶奶的原話……好像漏了一句,就是記不清了。”
朱予煥微微一愣,沒想到朱友桐還知道要記住原文。
畢竟是能連工尺譜那樣的“天書”都能記住的記憶,朱予煥倒是並不懷疑自家妹妹的記性。
莫非張皇後已經知道吳妙素的身份?是在將計就計?
畢竟朱瞻基對於政事一向拎得清,連朱予煥這麼個小丫頭都要求安分守己,更不必說吳妙素一個女官了,畢竟司禮監可是朱瞻基一手打造,女官職權逐漸移交內官也和他這一手密不可分,可見他對女子乾政的敏感度。
這樣的話,不管吳妙素是誰派來的人,都不必擔心會泄露絲毫重要消息。
到底這隻是一種猜想,朱予煥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對朱友桐道“走吧,桐桐,咱們先去用晚膳。”
就算朱予煥要去向張皇後打小報告,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了,還是先摸清楚現在的情況比較重要。
朱友桐不知道朱予煥內心所想,隻是歡快地應了一聲,道“好。”
朱瞻基時常忙於政事,晚膳不是自己一個人在書房用,就是在孫夢秋那裡用,遇上宴席都是分食,像今日這樣一家子坐在桌邊一起用的情況,朱予煥印象裡還真沒有幾次。
朱瞻基坐在主位上,胡善祥和孫夢秋分彆坐在一側,一個照常沒什麼表情,另一個眼圈微微泛紅。桌上唯一的小孩子朱含嘉則是乖乖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著桌上豐盛的飯菜,若非乳母在旁邊勸著,恐怕她早就伸手去拿桌上的美味佳肴了。唯一格格不入的自然就是在旁邊侍候的吳妙素,她站在朱瞻基身後,低低垂首,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四人的神情在這樣的氛圍下都有些說不出的怪異,讓朱予煥莫名其妙地聯想到了世界名畫《最後的晚餐》。
朱瞻基見姐妹二人進來,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問道“怎麼這麼晚才過來?”
他一出聲,原本低著頭的吳妙素不由抬首看向朱予煥,眼睛亮晶晶的,似是隱隱含淚。
朱予煥乖巧道“近日裡太忙了,回來的有些晚,又不能汗津津地見爹和娘,所以換了衣裳才來的。”
她對上吳妙素的眼神,實在是有些心疼她,不論她是不是眼線,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自己的自由,讓人如何不心疼?
有姐姐解釋,朱友桐自然不必開口,她一向和朱瞻基這個父親不怎麼親近,反而看向了朱瞻基身後的吳妙素,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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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妙素看到她的笑容,又見朱予煥抬手揉揉眼下,意識到自己眼中有淚,急忙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點了點眼角。
胡善祥見朱瞻基似乎沒什麼話可說,這才招呼兩個女兒坐下。
朱瞻基看向吳妙素,道“你也一同坐下吃吧。”
他平日裡在胡善祥和孫夢秋兩個女人之間都是切換自如,還從未流露出這樣有些窘迫的神情,如果不是現在的場合不合適,朱予煥還真有點想八卦一下。
吳妙素已經收了眼淚,聽到朱瞻基的話也隻是道“臣是皇後娘娘指派前來侍候殿下的,不比太子妃和次妃,坐下用膳於禮不合。”
她話音剛落,孫夢秋將手中的筷子放在桌上,聲音不大,在這樣的氣氛中卻格外刺耳。
朱予煥眨眨眼,下意識地看向孫夢秋,隻見她已經起身,恭敬開口道“妾身今日胃口不好,便先回去了。”說罷,也不等朱瞻基回應,她便讓旁邊的乳母抱起朱含嘉,母女兩個施施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