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和朱瞻基一起用過午膳、起身出了乾清宮,朱予煥還覺得有些意料之外的迷惑感,沒想到一切都這麼順利。
之前朱瞻基對胡善圍百般唾棄,朱予煥還想著徐徐圖之,沒想到朱瞻基竟然這麼快就有所決定。
大概率也是因為朱予煥那句“肉落在自家鍋裡”,畢竟明朝的公主於國家來說已經毫無威脅,甚至連政治資源都算不上,已經徹底淪為了一種附庸。
朱瞻基對於朱予煥這個試圖掌握主動權的公主保持猶豫和觀望態度也是在所難免,誰讓朱元璋定的祖宗規矩就在那裡擺著,對於朱予煥隻能“要麼不用、要麼控製”,若是出了唐朝太平公主那樣的事端,在如今的時代,即便是廢後對於朱瞻基的名聲來說都算不得什麼大問題了,開了公主乾政先河的他才是真的要受到子子孫孫的指摘議論。
朱瞻基雖然選擇讓朱予煥發揮作用,但是顯然並不打算真的讓朱予煥冒頭,不然也不會讓朱予煥和她的五叔朱瞻墡一樣秘密上書,而派遣來的內官大概率也是擔任監管朱予煥的作用,以免她有什麼出格的行為。
除此之外,若是朱予煥之後毫無建樹,朱瞻基也不用擔心受到他人指點,畢竟這件事根本沒有過明路。
朱予煥確定了這一點,心中反而放鬆了許多,一邊擺弄著朱瞻基給她用於出宮的牙牌,一邊開始琢磨自己下一步該如何做。
皇後之位的事情想必是暫時告一段落了,朱予煥現在最重要的便是穩固自家親娘和自己的位置,畢竟眼看著就要改元,她的弟弟們很快便會降生,留給她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朱予煥原本在思考,轎子卻忽然一停,外麵的懷恩開口道“公主,是貴妃娘娘身邊的瑞蘭。”
朱予煥疑惑地嗯了一聲,開口問道“是孫娘娘有什麼事情嗎?”
懷恩幫她轉述,瑞蘭恭順道“貴妃娘娘想請公主去宮中小坐,想著對公主親自道歉。”
朱予煥眨眨眼,這才伸手掀起簾子,掃視了瑞蘭一番。
孫夢秋倒是對身邊的宮人極好,隻瑞蘭這個貼身的宮人身上的布料便價值不菲,雖然稱不上穿金戴玉,但看著比胡善祥這個皇後身邊的宮人還要體麵,放到宮外,恐怕要被認成是大家小姐了。
瑞蘭被她這樣一掃視,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比在孫夢秋身邊伺候的時候還要緊張。
朱予煥微微一笑,道“孫娘娘是庶母,如何有錯呢?爹爹早就與我解釋原委,這廢後不過是無稽之談,娘多年來主持家中事務一向穩妥,現如今正是改元換新的時候,是某些心懷不軌的小人故意挑起我娘和孫娘娘的對立,與孫娘娘無關的。爹爹自會處置此等奸佞,孫娘娘無需致歉。”
她這一番話說得十分妥帖,便是孫夢秋也挑不出錯,傳到朱瞻基耳朵裡更是要誇朱予煥懂事大方。
瑞蘭跟在孫夢秋身邊,一向機靈,一時間竟然也無話可說,隻好道“公主說的是。”
朱予煥看出她似乎有些為難,接著說道“若是孫娘娘還有彆的事情要和我說,便轉道去孫娘娘宮中吧,隻是向我道歉這種話可不能再說了。”
今日朱瞻基特意叫孫家進宮拜見,無非是為了約束孫家的行為,順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沒打算讓孫家向胡善祥認錯,朱予煥一個晚輩就更不能接受孫夢秋這個長輩道歉了。更何況就事論事,孫家要道歉的對象也應該是胡善祥,而不是朱予煥。
瑞蘭見她竟然如此輕易地答應了,麵露喜悅之色,急忙行禮道“是。”
懷恩見狀有些猶豫,見瑞蘭在前麵引路,這才湊近轎子窗邊,小聲問道“公主,這麼貿然前去,若是出了什麼差錯……”
他自幼在宮中摸爬滾打,最相信的便是人為了生存什麼都做得出來,誰又能知道孫貴妃什麼時候就會自覺退無可退、借機傷害公主呢?更不用說新帝剛剛登基,孫家便已經按捺不住,而如今朱予煥是胡善祥母女三人唯一的指望,孫家若是心生歹念……
朱予煥笑了笑,道“孫娘娘雖然心急了些,但她不是笨,不會傻到在爹爹的眼皮底下出手的。”
孫夢秋待她一回宮便半路阻攔,大抵是想知道朱瞻基趕走孫家姐弟之後向朱予煥吩咐了些什麼,更想從朱予煥口中了解到朱瞻基的口風。
儘管朱瞻基現在不能考慮廢立皇後的事情,但若是有所傾向,對於孫夢秋來說也算是一個優勢。
懷恩還是有些猶豫,輕聲道“可是……”
朱予煥一手掀開簾子,垂眼看向跟在轎邊的懷恩,淡定道“懷恩,孫娘娘想從我這裡知道爹爹對皇後一事的意思,有的話也總要和孫娘娘說清楚的。”
其實孫夢秋的心思並不難猜,是以朱予煥才這麼放心地接受她的邀約,隻是從她口中得出的答案難免會讓孫夢秋失望。
皇帝給予後宮的資源有限,而這些被迫困在後宮中的女子隻能儘力去爭取有限的資源,被迫傾軋他人或被他人傾軋都是常事,勝者如張太後、敗者如郭貴妃,在真正見識到她們的爭鬥之後,朱予煥倒是能明白孫夢秋為了生存而產生的上進心,朱予煥和她見麵也是希望能夠換取孫夢秋的信任,避免胡善祥和孫夢秋因為“朱瞻基的問題”而激化矛盾(注此處的意思不是指孫夢秋為了男人,而是指冊封和廢立皇後是朱瞻基的問題,但是把孫夢秋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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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失敗撕破了臉,至少也能把話說開,免得因為摸不準孫夢秋對胡善祥的態度而浪費太多心神。
是敵是友總要有個結果,若是大家都能明白問題是出在朱瞻基在冊封皇後上既要又要的態度,那便是皆大歡喜,就算不能屠龍,至少都能和和氣氣的,保不準以後胡善祥還能多個牌搭子或者書友呢。
懷恩知道她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若非如此,當初也不會因為他的事情而耿耿於懷,當初張太後將他軟禁月餘後再交到公主手中,未嘗沒有磨礪公主學會心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