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賈政仍沉聲道:“那也不該是你頂撞先生的理由,先生畢竟是長輩。”
賈環又道:“父親,孔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孩兒見那學堂中正氣不存,歪風漸長,若不指出,便是對學問之不敬,對同窗之不負責。
那先生不能正學風,孩兒雖年幼,但亦懂得‘見義不為,無勇也’的道理,故而才與先生起了爭執。”
賈政聽著賈環之言,心中的驚喜愈發強烈。
他開始重新審視這平日裡被他忽視的兒子,發現賈環對學問的理解並不淺薄,且有著自己的是非觀。
賈政沉默片刻,道:“就算那學堂風氣不好,你也該用合適的法子,豈能莽撞行事?”
賈環忙應道:“父親教訓的是,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
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
孩兒此次確是衝動了些,日後定會記住‘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用更妥當的方法處理學堂之事。”
賈政此時已是滿心歡喜,強壓下笑意,微微點頭,板著臉道:
“罷了罷了,此次便暫且饒你,你且回去好好反思。
若那學堂之事如你所言,我自會讓人去整頓。但你也要記住,不可再肆意妄為。”
賈環聞言,心中大喜,連忙躬身道:“多謝父親,孩兒定當銘記父親教誨,改過自新。”言罷,便退出書房。
賈政望著賈環背影,心中那股驚喜愈發強烈。
他忽又喚住賈環,賈環不明所以,怯生生地站在原地。
他對賈政著實畏懼,畢竟賈政動輒責打,他亦無法還手。
他從趙姨娘處得知小道消息,賈珠之死與賈政脫不了乾係。
元春進宮時,賈珠極力反對,情急之下與賈母頂了幾句嘴。
賈母亦是氣惱,口不擇言給賈珠安了個不孝之名。
那愚孝的賈政,竟真將賈珠往死裡打,雖賈母恢複理智後當下親自製止,然賈珠終究落下病根。
賈珠不過半年便病故了,此事遂成榮國府的禁忌,無人敢提及。
賈母出於對李紈的愧疚,破例將李紈的月例漲至十兩。
賈政亦心中有愧,平日裡甚少至王夫人屋內,對賈寶玉的管教亦寬鬆許多,隻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會責打一頓,故而每次賈政責打賈寶玉時,賈母與王夫人皆膽戰心驚。
賈環收斂心神,靜靜地站在那裡,低垂著腦袋,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雖不懼被賈政打死,然卻怕那責打之痛。
賈政微微歎了口氣,而後轉身走到書案旁,親自打開一個精致的盒子,從中取出一套文房四寶。
“這是你珠大哥生前用過的文房四寶,如今我把它送給你。
希望你也能早日考上秀才,莫要辜負了我的期望,也莫要辱沒了你珠大哥的名聲。”
賈政的目光中帶著複雜的情感,有對賈珠的懷念,亦有對賈環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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