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道惜春往園子裡去,與姐妹們言說狩獵大賽押注之事自不必細說。
次日,鳳姐聞得消息,往東府尋賈環而來。
西府上下,處處皆需銀錢,自家之事,自家最明。
如今聞得狩獵大賽或可獲利,鳳姐豈能不心急?
鳳姐幼時雖未讀書習字,然多年掌家,瞧賬本、閱帖子,時日既久,亦識得些許文字。
今日鳳姐身著秋香色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褙子,下配蔥綠撒花綾裙,外罩石青刻絲灰鼠披風。
頭上挽著隨雲髻,斜插赤金累絲嵌紅寶石鳳釵,耳墜明月璫。
腕上戴著一對羊脂玉鐲子,手中執一柄泥金真絲麵灑金折扇。
對著案上小報,已端詳半日有餘。
正值金秋,鳳姐卻既著披風又搖折扇,引得賈環暗覺好笑。
“鳳嫂子,你可瞧好了?莫要總賴在我書房,我還需去練習騎射呢。”
鳳姐微微抬眸,白了賈環一眼,道:“你這小猴兒,急甚?狩獵大賽押注之事,豈容馬虎?我再瞧瞧這小報上可有甚有用消息。”
人在思忖之時,常無意識做出些反常之舉。
便如鳳姐此刻,金秋時節又搖起扇子。
那白皙手指輕拈扇柄,扇麵緩緩擺動,微風輕拂,吹起鳳姐鬢邊幾縷碎發,倒也彆有一番韻致。
鳳姐若不言語,靜靜而坐,便如神仙妃子般模樣,可一旦開口,便令人多有厭煩。
“老三,我那義二哥奪魁的呼聲,可比你高得多呢,你可有把握?此次我可是瞞著老太太,將府裡銀錢都拿了出來,你若輸了,大家可都要喝西北風去了。”
賈環一把奪過她手中扇子,用力扇了幾下,笑道:“鳳嫂子若覺不保險,可重操舊業。王家之人必定會重壓王義,你去放印子錢給你那賭徒哥哥王仁。
讓他以王家家業作抵,如此一來,不管誰奪魁,你皆能穩賺,說不得還能將王家產業帶回我賈家。
你且放心,有我在,他王仁不敢賴賬,到時候我親自帶隊去要賬,王子騰來了也不好使。”
鳳姐聽了這話,柳眉倒豎,伸手便去奪扇子,口中啐道:“我王家何處得罪你了?虧得我這般疼你,你卻天天算計我王家,真是個沒良心的。”
賈環卻不吃這一套,左手比七,右手比五,冷笑道:“王子騰拿了我家七十萬兩,王仁拿了我家五千兩,以往也就罷了,如今林姐姐與我定親,那便是我的錢,我遲早讓他們吐出來。”
鳳姐聽了這話,心中頓時有些發虛,嗔道:“那七十萬兩乃是二太太與二老爺商議後給的,你有能耐找他們去吵,欺負我作甚……至於那五千兩,我都把平兒賠給你了,還堵不住你的嘴?”
正巧此時,平兒進來送茶,聽了這話,眼神黯淡,放下茶杯,福了一禮,強顏歡笑退了出去。
賈環見平兒如此模樣,心中不忍,狠狠瞪了王熙鳳一眼。
鳳姐亦覺方才言語不妥,微微歎了口氣,望著平兒離去的方向,心中懊悔不已。
她也沒了繼續待下去的興致,起身對賈環道:“我再思量思量,聽薛姨媽那邊說,薛家兄弟特意派人去打聽了那個能射三石弓的張繼賓,那真是百步之外百發百中。
如今薛家兄弟鬨著把家裡銀錢都拿去押在了這張繼賓身上,聽說排了好長時間的隊才押上。”
賈環聽得哈哈大笑,果然隻有叫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
呆霸王果然名不虛傳,就是不知以後薛家還出不出得起薛寶釵的嫁妝。
待鳳姐走後,賈環來到平兒房中,見平兒坐在床上發呆。
他輕輕走過去,在平兒身旁坐下,輕聲道:“你莫要傷心了,鳳嫂子那也是一時口快,並非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