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官招待了天佑沒一會,終於又有個級彆更高的官員趕到了現場。經過介紹,這位居然是整個港島的主官,乃是一名縣尹,而且是那種超編的縣尹。
這楚國的縣尹一般都隻負責民事與政務,軍兵之事則由縣尉負責,兩者互不從屬。但港島稍有些特殊。此地麵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單為一縣麵積明顯偏大,但分做兩縣又不太合適,因此屬於超規格的特大型編製。
另外,港島縣因為毗鄰夷洲島,因此沒有獨立駐軍,僅有縣衙內的衙役作為主要武裝力量。也正因為此地沒有駐軍,因此衙役的編製就比較龐大,且裝備遠超一般意義上的衙役。
正因為這港島縣的特殊情況,所以這位港島縣的縣尹大人雖然名義上隻是個縣尹,實際上卻比一般的縣尹要厲害得多。況且港島本身就是一處極重要的貨物中轉集散地,因此稅收遠比內陸縣地要高的多,可以說是肥缺中的肥缺。
能被羋福生安排在這種地方的,想來也必是他極為信任的親信之人。
互相介紹完之後那縣尹卻沒有急著和天佑說話,而是一揮手把所有隨從包括之前的那位小官員都給一並趕了出去。
天佑這邊正奇怪呢,不想這位卻是突然就跪了下去。
“臣,屈童,拜見王子殿下。恭賀王子殿下認祖歸宗,重新與陛下團聚。”
“你”對方這個反應明顯有些過激,天佑一時之間倒有些拿不準這人到底什麼來路了。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那邊是此人絕非一個簡單的縣尹而已。
天佑目前的身份隻是有限公開,知道的人在楚國之內必然都是重臣或者主要勳戚。一個縣尹,暫時還沒資格知道這種級彆的事情。所以天佑可以肯定,這人絕不簡單,至少不會是單純的一個地方官員。
不過讓天佑意外的是,對方並未急著解釋自己的身份,隻是從身上拿出了一塊黑褐色的牌子,看不出材質,大小剛好可以一掌握住。牌子上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隻在正中繪有一個變體文字,看起來像是好幾個字疊加形成的,但一時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幾個字。
出示完這塊牌子之後這屈童便站了起來,然後斜眼看了下窗戶方向。天佑的注意力立刻跟著轉移了過去,瞬間便捕捉到了窗外那明顯的人形輪廓。
天佑當然沒有透視眼,他看見的是人體內的氣。很明顯,窗外有修士偷聽。
屈童此時卻是已經換了一副表情,一邊用正常音量說著一些他的身份應該說的話,一邊卻是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旁邊桌上寫道“此地不便交流,在下身份可向陛下求證。王子在夷洲島若有困難可差人告知,定全力相助。”寫完這些字後屈童又故意將一杯茶水倒在了桌上覆蓋掉字跡,而後才大聲對著外麵喊道“何廄騶,去準備一艘快船,馬上送天佑小神仙去夷洲島。另外再叫個下人進來收拾一下,我剛剛不小心碰翻了茶水。”
外麵有人應聲,而後很快便有驛丁進來收拾了打翻的茶水,天佑卻是隨著屈童一起出了房間向碼頭走去。
走在外麵,身後跟著一大票官員,這屈童的態度明顯就和剛才不同了。雖然還是很熱情的樣子,卻處處帶著討好、獻媚的感覺,完全變成了個急著巴結上官的鑽營之輩。不得不說,這也是個人才啊!
一路來到官船專用的碼頭,天佑被送上快船,也沒多耽擱時間,在一眾官員麵前屈童隱晦的表達了希望天佑替他在羋福生麵前多美言幾句的意思,而後才下令讓快船出發,將自己善於鑽營的形象表演的淋漓儘致。若不是有之前的密談,連天佑都差點被他騙過去了。
屈童給天佑準備的快船不大,速度卻是極快,就是略有些顛簸。好在港島與夷洲島本島距離非常近,天氣好的情況下隻要站的足夠高,兩邊甚至可以直接看見對麵的海岸線。
不到一個時辰快船便在夷洲島這邊的碼頭靠了岸。因為是官船,所以沒有和一般船隻一樣去外港排隊,而是直接駛入了夷洲王府專用的碼頭。
雖然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但港島與夷洲島本島之間顯然是有遠程通迅手段的。天佑他們這邊還沒靠港就已經看見了碼頭上站著的一大群人,遠遠的甚至還能看到夷洲王羋福生的華蓋和牌帆,顯然是羋福生親自到了。
果然,靠岸之後天佑剛走下跳板便看到了迎麵小跑而來的羋福生。當然後麵還跟著一大票天佑認識或不認識的人。
“侄兒,侄兒”看著一路小跑而來的羋福生,天佑立刻雙手抱拳準備行禮問安,沒想到話還沒出口就被羋福生一把攙住了雙臂,雙手拉著他上下左右一邊用目光監察他的情況一邊詢問“天佑可有何損傷?這幾日可是擔心死孤了!”
看著這麼“激動”的羋福生,天佑心裡卻是冷靜的很。兩人雖有親緣關係,但也不過是剛剛相認。這要是親生父子或許情緒會有些激動,但一個子侄,哪怕是王子,也不可能表現的這麼誇張。至於說羋福生為何要這般作態,天佑也清楚,無外乎兩個原因。
一者天佑在來夷洲島的路上出了事,哪怕現在回來了,這羋福生的多少也要擔點責任,所以他必須要把態度擺出來,以便於降低自己的損失。至於其二嗎卻是為了最前麵那兩聲看似不起眼的“侄兒”。
羋福生可是夷洲王,他的侄兒可能不少,但能公開喊出來的那就隻能是他兩個兄弟的兒子。然而眾所周知,楚王羋福辛的孩子都死光了,現在連公主都沒剩下一個,更彆說王子了。至於羋福澤,年紀比羋福生和羋福辛都要小許多,至今隻有幾個女兒,還沒有兒子出生。在這種情況下這個“侄兒”可就有講究了。
表麵上羋福生隻是喊了聲侄兒,但有心人隻要調查一番天佑回到楚國後的待遇,在聯係其他情報,不難把天佑和當年失蹤的王子聯係起來。但羋福生需要的其實並不是讓彆人去聯想,而是為以後萬一天佑出事做準備。因為有了今天這一聲,以後一旦天佑出事,彆人也不能盯著他羋福生追責。哪怕這個是他羋福生泄露的,但一個情緒激動之下的無意泄露顯然並不能作為彆人死抓著不放的切入點。起碼羋福辛是沒辦法以此為借口名正言順的處罰羋福生的。
早把羋福生的想法分析的清清楚楚的天佑心裡啥都知道,但表麵上卻還是與羋福生客氣的寒暄了一番。羋福生大包大攬的拚命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天佑則大度的表示都是時辰的鍋,與夷洲王無關。
一番推拒寒暄之後,眼看著兩人都演的差不多了,再不結束要冷場了,早就候在一旁的羋天闕適時的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父王,天佑在海上此番定然吃了不少苦,有什麼話還是先安排地方讓他休息一下再說吧?”
總算找著台階的羋福生立刻做出剛剛反應過來的樣子連連道“是是是,是父王疏忽了。天佑賢侄先跟我回王府休息吧。”
“王叔先請。”反正身份遲早會暴露,天佑也懶得裝了,直接以王叔稱呼羋福生。這種時候表現的太精明反而不好。
幾人離開碼頭,外麵早已有車馬等在那裡,待接上幾人後便離開港口向著島內飛馳而去。後麵的隨行人員直到這時候才騷動起來。不為彆的,而是之前在夷洲王和天佑麵前不好表現出來,現在人都走了,這些人才敢討論起天佑的身份。
如果單是羋福生之前的那句侄兒還不太好猜,但天佑後來的那聲王叔卻是指向異常精準了。雖然還不敢完全確定,但不少人都已經對天佑的身份隱隱有了猜測。
夷洲王府並不在海岸邊,但距碼頭卻也不遠。不過與想象中不同,這夷洲王府與其說是王府,看起來倒是更像一座要塞,或者說是山寨更合適。
整座夷洲王府占地麵積並不算太大,至少不像王城內的宮城一樣幾乎抵得上一座城池。不過麵積不大,設計卻很是特彆,不但使用類似梯田一樣的方式錯落有致的分成了上下好幾層結構,還在王府北側依托山體原有結構建有一座伸出王府之外的閣樓。
這處閣樓整個位於一片獨立的山體石柱之上,下麵被人工休整過,真的是刀切一般整齊。閣樓基座的石柱一半在王府院牆之內一半則伸出院牆之外。上麵的閣樓與王府之間僅有一條索橋聯通,直接懸於王府中央最高處的內院與閣樓之間。雖然結構上看起來像是個暖閣,但以天佑的眼光,這東西更像個瞭望塔,或者說是碉樓。隻要斷開索橋,除非是高階修士,一般人就算來的再多,也隻能望著這座幾十米高崖上的孤樓乾瞪眼。
事實上不光是這座閣樓,整個王府的外圈圍牆幾乎都是修在半山腰位置的。而山腰下半截也刻意做過修整,山體陡峭,雖算不上懸崖,卻絕對是無法通行軍隊的。可以說除了正門,一般人根本彆想從其他方向進入王府。
等車隊到了王府山下,天佑又被驚了一番。原以為會有一條登山的坡道,或是下馬徒步走過長長的階梯,但車隊卻沒有絲毫停頓的徑直駛入了一處山洞之中。
這山洞與外界地麵齊平,入口修的很是寬大,內裡卻不深。馬車徑直駛入之後在山洞中央停了下來。
原本天佑以為是到地方了準備下車,卻被前麵趕車的仆人攔住了。站在車轅上,天佑才發現馬車居然是停在一塊巨大的木板上的,而木板四角還有好幾根粗壯的吊索。這東西他之前在碼頭分明見過,正是那種幫助馬車登船用的吊機。隻不過和船上用的那種不同,這個要更大,也更精美一些。
大概是知道第一次來的人都會為眼前的東西所驚訝,前麵馬車上的羋天闕已經調下馬車來到了天佑他們的馬車前。
“二世子。”
車夫看到羋天闕過來趕緊跳下去行禮,羋天闕卻是揮揮手將他打發走,而後看著天佑笑道“天佑堂弟可是驚訝不曾見過如此巨大的機括裝置?”
天佑很大方的點了點頭,“確實驚人。”他不介意在這種事情上表現的謙虛一點,反正作為穿越者,在機械工具方麵他可是有著天然的優越感的。畢竟和地球上的那些堪稱工程奇跡的超大型設備比起來,這種大型電梯一樣的設備隻能算是入門級產品。不過在神洲大陸這樣的環境下,能夠造出這樣的東西也確實值得稱道了。
兩人對話之間,周圍的下人已經完成了馬車的固定。隨著旁邊一名舉著旗子的信號手揮動旗幟,整個平台終於動了起來。
上升速度並不快,但卻很平穩。天佑抬頭看了眼上方的洞口,發現吊機上方的結構都被密封在了穹頂之上,從下麵根本看不見傳動機構,也不知道使用的是滑輪組還是簡單粗暴的直接往上生拉硬拽。
對這個額“電梯”挺感興趣,天佑順口問道“這平台倒是很有意思,正好我在紫霄宮所學也涉及一些機關之術,一會可否讓我上去一觀?”
“那是自然。到了王府就當到了自己家,堂弟無需客氣。”
“那就多謝堂兄了。”天佑看著還在緩步上升的平台和下方越來越遠的地麵,狀似無意的問道“此番來夷洲島雖然才是初到,但觀之島上建設,似乎頗多機關設備。可是王叔對機關之術有所喜好?”
“哈哈哈哈,非也非也。父王哪裡懂什麼機關之術。至於這些機關設備一時也說不清楚,等過幾日得空為兄再為你細說。”
“那就有勞堂兄了。”
此時平台已經逐漸抵達了洞頂出口,隨著馬車逐漸升高,天佑也終於看到了上麵的情況。
這升降台上麵似乎是一片小廣場,大概是為了方便車隊集結、掉頭。稍遠一些的地方能看到一片花圃,似乎是迎賓用的小花園。後方的方向有一道低矮的院牆隔開,估計是類似車庫、馬廄之類的地方。
觀察間升降台已經徹底與上方地麵齊平,但平台卻並未停下,而是還在上升。天佑注意到這升降通道頂部的洞口邊緣有一圈活動的金屬齒,當平台上升時會將其頂起,而當平台升高超出地麵之後,這些被頂起的金屬齒沒了支撐又會重新倒下,而此時平台便會重新開始下降,但因為金屬齒橫在洞口邊緣,便撐住了上方的平台,使其不會落回下方,起到了安全鎖一樣的功能。
平台重新下落和鎖扣對接鎖死之後眾人開始紛紛下車,羋福生也繞過來邀請天佑跟隨他一起進去,不過被羋天闕攔住,說了一下天佑想看升降機的事情。
這種小事羋福生自然不會攔著,而且還要親自帶天佑去參觀。天佑雖然是王子,但也不是不懂禮數,很堅定的拒絕了羋福生陪同的想法,還是讓羋天闕陪著就好。畢竟他是小輩,讓羋福生陪同會顯得他不懂禮數。
對此羋福生也沒堅持,交代了羋天闕好好招待天佑後又對天佑道“賢侄下午先好好休息,晚上我要擺宴為你接風洗塵,也是慶祝賢侄逢凶化吉,平安歸來。”
“有勞王叔了。”天佑知道這是必須的事情,所以也沒推辭。客氣的暫時送走了羋福生後便和羋天闕一起去參觀那台升降機去了。
之前在升降機上看不清這東西的全貌,等下來了才看清楚。這升降機的頂部結構感覺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長方形涼亭。
升降機的一層隻有四個拐角位置的八根立柱撐著,頂部采用傳統的拱頂飛簷設計,但在拱頂之下並非鏤空,而是還有一層隔層用於安放機械結構。從下方隻能看到垂下的纜索,但根據上方涼亭的內部高度判斷,機械結構的大小應該不是很大。
升降機頂部的設備層是有人控製的,所以設有專門的扶梯可以上下。天佑進去之後才發現這所謂的設備隔層其實並不算小。
夷洲王府使用的升降台並不是一座而是用二乘三的布局安置了六座,每一座升降台上的承托板都是長6丈(144米)寬3丈的長方形拚接板。這個大小足夠每個升降台同時停下6部馬車,若是硬擠的話,9部馬車也能塞得下。
升降台頂部的設備層和下麵的承托板幾乎是等大的,邊緣部分高度則有一丈多,因為是拱頂,所以中央部位的高度能達到兩丈。這樣算下來,容積其實相當不小。
天佑原以為這裡麵會安置很多人一起轉動轉盤來帶動升降台運轉,或者也可能用的畜力拉動。但真等看到之時天佑卻發現自己是大錯特錯了。
這升降台居然用的是純機關動力,沒有人也沒有騾馬,就是四台馬車大小的機關盒作為動力,依靠簡單的減速齒輪結構進行連動,分彆驅動四套大型滑輪組。
這東西不但用上了滑輪組和齒輪組,甚至還有純機械動力核心。若不是聽不到內燃機或者蒸汽機特有的噪音,天佑差點就要懷疑夷洲王府是不是已經進入工業時代了。不過那四台小號馬車一樣大小的驅動設備中澎湃的靈力卻還是讓天佑清醒的認識到了,這東西和地球上的動力設備半毛錢關係也沒有,這就是純粹的靈能動力核心。
“這是用陣法驅動的?”在天佑圍著那個動力核心轉圈子的時候,羋天闕就跟在他的身旁。
“為兄其實也不懂這些,不過此物既不要人拉也不用馬拽,還要消耗靈力驅動,想來應該是利用陣法的力量吧。可惜為兄對這機關、製器所知甚少,也不懂具體是如何做到的。”
“那不知府上這升降台是何人所作?”
“這個”天佑原以為羋天闕會直接告訴他,但卻意外的發現事情好像沒自己想的那般簡單。原本一直表現的很熱情的羋天闕居然在這種事情上有些吞吞吐吐起來。
“怎麼?難道此人身份不能與外人說?”
羋天闕連忙澄清,“那倒不是。隻是我也不知此物到底是何人所作。”
“哦?這是為何?”
“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且此事也與堂弟之前所說的機關之術有所關係,若堂弟不著急,不如等明日我再與你細說可好?”
天佑也沒糾纏,點頭道“也好。那有勞堂兄先帶我們去休息的地方吧。”
“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