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皇後高坐鳳榻,看著下方如同天仙一般的女人心中五味雜陳。
“蘭陵,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皇後沉聲質問。
“望皇後成全?”李淑俯身叩頭。
“你來找本宮,難道就不怕本宮告與官家”
“皇後大概不會,現在隻有兒臣願意代替九妹北上和親!”
皇後皺眉,盯著李淑那完美無瑕的麵龐道:“你就那麼恨本宮和官家?非要借助遼國的力量?”
李淑見皇後挑明自己的想法,也不遮掩,開口直言:“普天之下,無人敢反抗帝後,兒臣彆無選擇。”
皇後嗤笑:“孩子,且不說你的想法有多天真。你有沒有想過,即使你去了遼國,又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在遼國掌權?憑你的美貌?”
李淑淒然一笑:“前路雖未知,但眼下卻有一絲機會,兒臣想試試。”
皇後見她如此執拗,痛惜道:“當年的事,本宮和你母後都是受害者,你生在深宮,應該能理解才對,為何如此執拗。你正值青春,好好做你的公主,過些時日本宮為你尋一良人,安穩度過餘生有什麼不好?”
“兒臣若是心安理得,枉為人子!”
皇後見她決意如此,認真道:“女兒家的名聲比命還重要,你真的想好了?”
“兒臣絕不後悔!”
“明日皇太後要去白馬寺為小九祈福,屆時官家和朝臣都會陪同,寅初時刻到達大雄寶殿,你隻需在禪房等候,本宮自會引耶律光前去。見到官家後相機行事,好自為之!”皇後說完擺擺手示意她離開。
李淑恭敬的行了個大禮,後轉身離去。
南書房
皇帝正在臨摹一幅前朝的《圍獵圖》,見黑暗處來人,放下手中的毛筆,長歎一聲。
“看清楚了?”
“確是宸公主無疑”黑影中的人聲音冰冷回道。
“通知楊炯,醜正動手,那和尚的死期到了!”
“是”
“梅部的葉二娘在不在京?”
“在”
“讓她去保護蘭陵”
“是”
皇帝沉思一陣,盯著眼前臨摹了一半的《圍獵圖》問道:“竹部那邊什麼消息?”
“西夏使團正籌備離京,金國使團人心惶惶,未見動作。金國的諜子傳來消息,遼金邊境有騎兵蹤跡,耶律南仙正準備啟程北上!”
皇帝點點頭表示知曉,隨後繼續道:“讓竹部的人仿造筆記,誘小五去白馬寺,把他們和楊炯安排在一起,楊炯知道怎麼做”
“是”
“下去安排吧”皇帝擺手示意他退下。
楊炯此時正在相府的實驗室鼓搗自己的新發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伸了個懶腰,看著自己的傑作,楊炯滿意的點點頭。
走出實驗室,回到自己的小院準備洗漱一番。推開門,一封信掉落到身前,楊炯疑惑的四下環顧,見四周如常,隻好拆開信封,見信紙上殺氣凜然的一行字:
醜正,白馬寺後山丙字號房,殺之!
楊炯知道這是讓自己動手殺了八戒和尚,相信官家已安排好一切。將紙條和信封一同點燃銷毀,洗漱一番後準備休息。
就在楊炯洗漱完畢,準備養精蓄銳的時候,阿福走進來把一封信交到了他手上。詢問是誰送來的,隻說是一小孩送來後就跑掉了,指名道姓要給他本人親啟。
楊炯打開信封,抽出信紙,隻見上麵用娟秀的字體書寫:
子時,白馬寺後山乙字號房相見,有要事相商!
楊炯頓感莫名其妙,這什麼意思?看筆記是個女子的手跡,怎的都選在白馬寺?楊炯知道這其中定是有暗藏玄機,但又想不出其中緣由,隻能將信紙銷毀,躺在床上休息。
楊炯並不是心寬體胖之人,尤其是讓他近距離殺人,這種事他兩世都沒做過。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的楊炯決定直接去白馬寺,與其憂心忡忡,不如直接動身。眼看著時間已接近晚上十點,距離子正時分還有兩個小時,距離殺八戒和尚還有四個小時。
大華不設宵禁,長安市民的夜生活也算豐富,如今時間尚早,街道上還能看到不少結伴出遊的士子,沿街叫賣的小販,花樓吵鬨,酒樓喧囂,活脫脫一副市井風俗畫。楊炯心有所係,無心觀賞,招呼文竹快馬朝城外的白馬寺奔去。
白馬寺山門虛掩,這個時間本應該熄燈落鎖,不知為何,遠遠望去竟然有很多燈火跳動。楊炯見此,為了不打草驚蛇,叫上文竹直接從後山抹黑而去。
此時的後山山脊一側,和楊炯腳前腳後,走上來一提燈少女。隻見她一身沙彌打扮,手提著的宮燈燭火搖曳,隻有從她偶爾發出的驚呼聲才隱約聽出是個少女。
“八戒為何在這個時間與我相會?難道他真的病入膏肓?之前沒聽說他生病呀!”李淽暗自嘀咕,轉過頭一想,他難道還敢騙公主不成?也就不再糾結,提了提宮燈繼續爬山。
白馬寺的後山有著眾多竹林,風一吹,發出簌簌的響聲。李淽聽見這聲音,有些害怕,自己還從來沒有獨自一人跑出宮過,握著宮燈的手不自覺得緊了緊,口中小聲嘀咕著不怕不怕,加快了爬山的速度。
楊炯來到約定的丙字號房間,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原來是招待香客的禪房。見時間還早,叫文竹隱藏起來後,獨自一人朝拐角處的乙字號房間走去。
楊炯到現在都沒想到神秘人是誰。究竟約自己在這僻靜之處又有何事想談。看著房門大開的乙字號禪房,布局外觀和丙字號並無二致,隻是這大開的房門在這漆黑的深夜顯得有些詭異。
楊炯壯著膽子走了進去,借著月光環顧四周,除了一張床榻,一個櫥櫃,一張蒲團,一副桌椅,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見約定之人未到,楊炯走出門去,準備熟悉下周圍的情況。
“楊炯?”一聲清脆的女聲帶著疑問的語氣試探性的問道。
楊炯嚇了一跳,轉身朝聲音的方向看去,細細打量來人,不確定的問道:“耶律南仙?”
話音剛落,少女已經走到近前,正是遼國公主耶律南仙。
“大晚上的你不睡覺,穿了一身白衣嚇人有意思?”楊炯沒好氣道。
“我還想問你,你跑來這白馬寺乾嘛?距離你們皇太後祈福至少還有兩個時辰,你來得太早了吧”耶律南仙有些疑惑道。
楊炯聽她所言,麵不改色道:“官家讓我提前與和尚們對接相關事宜,免得到時出錯”
“那不是光祿寺的職責嗎?你一個鴻臚寺少卿也兼光祿寺的活?”耶律南仙滿是狐疑。
“誰叫我是皇帝身前的紅人,能者多勞唄。我還要問你呢?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晚上跑到和尚廟乾什麼?”楊炯反客為主道。
耶律南仙翻了個白眼:“你這個鴻臚寺少卿真不稱職,使團的下榻處改了你都不知道?”
楊炯聞言並沒有任何羞惱,出言詢問:“好端端的怎麼換做白馬寺了?沒聽說你和太子還信佛呀?”
“北邊戰事吃緊,後日我就要趕過去,白馬寺靠近官道,方便些”耶律南仙解釋道。
楊炯歎息一聲,也猜到一二。如此看來,官家的目的已經達到,金國因為太子慘死耶律光之手,已經開始在遼金邊境調兵了。
“有心事?”楊炯見她深夜未眠,於是開口問道。
“我走後,大兄獨自一人帶著和親公主北上,我擔心會被有心人暗算”
楊炯開口安慰:“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按照禮儀,會有一支千人小隊送親北上到邊境線,想來沒人會觸禁軍的黴頭”
“如果是你們的人呢?”
楊炯止住了脫口而出的“不可能”三個字,細想下來,真保不準皇後或者太子最後一搏。想到這楊炯也是頭大,這送親真不是人乾的活。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耶律兄不像是命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