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轎輦中,李漁看著身後易容成宮娥的葉枝,愣愣出神。
“公主有事?”
李漁長歎一聲,悠悠道:“你真的想好了?和親公主可不好當,遼國政治複雜,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葉枝展顏一笑:“這些楊少卿已經和我說得很清楚了。”
“你如果不願意可以拒絕,我知道楊炯對你用了些手段,我可以為你說項”
葉枝露出疑惑的表情,詢問道:“公主改變主意了?”
李漁搖搖頭,誠懇道:“我隻是覺得有脅迫你的意思,心裡不好受。”
葉枝笑道,眼底閃過一抹狠戾,追憶道:“我從小家貧,父母替彆人做長工生活,我們這種小民不就是天生被欺負的命嗎?我那所謂的哥哥,聯合外人假死逼我做人小妾,任我欺淩,我受夠了這種貧賤,既然楊少卿給了我一個逆天改命的機會,我絕對不會放棄。”
“哎~!你那大兄楊炯已經找到,早就被人暗殺在了城北的荒山。”
“該死!”葉枝神色晦暗,說不出是開心還是悲憤。
“葉枝已經死在了前幾天的一場大火中,現在你就是大華的九公主李漁。”李漁也不再多勸。
葉枝重重點頭,心裡雖說有些氣憤楊炯拿自己換公主自由,但眼下這也是自己活命的唯一途徑。
正如楊炯所說,世間一切東西暗中都標好了價格,代替真公主做太子妃,也同樣是自己逆天改命的機會,自己絕不做那個遊龍巷任人欺淩的葉枝。
“我們時間不多,在到達析津府前,你必須牢牢記住我給你說的一切!”李漁鄭重道。
葉枝知道其中的利害,稍有不慎就是必死之局,正襟危坐等著李漁的下文。
“耶律光與你不熟,並不會有太多的懷疑,在到達析津府前,我會逐步調換隨行的老宮娥。你大婚之時,周圍不會有一人懷疑你的身份。現在我給你講一下宮中往事和遼國的政治生態,你要牢牢記住。”
“好!”葉枝重重點頭。
通往析津府的官道上,李泌一言不發,情緒低落。
楊炯見此打馬上前,詢問道:“怎麼如此無精打采?”
“我突然發現,著書立說對現在的大華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幫助。”李泌看著楊炯沮喪道。
“也不能這麼說,教化百姓的方式有很多種,著書立說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李泌抓著楊炯的胳膊大聲道:“楊炯,你知道嗎?真定府有一半的人吃不上飯,一半呀!”
楊炯知道他這是幾天主政真定府受了刺激,當初楊炯得到這個消息也是驚詫莫名。
這真定府做為北方大府,運糧道的關鍵樞紐,最靠近北方邊境的幾個大府之一,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光景。天災的影響尚且不論,可見高處等蛀蟲的危害之大。
“你太激動了,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安排一個得力助手在真定府紮下根基,勸課農桑,興修水利,三年左右相信就會恢複生機。”
“你知道嗎?一個老人家抓著我問‘是不是朝廷不要他們了?是不是打算讓他們做邊境的緩衝地’,我竟然回答不上來,我回答不上來呀!”李泌雙目圓睜,神態瘋癲。
楊炯沉默,他知道朝廷大概有這個意思,不然也不會讓高處這個蛀蟲在這裡橫行這麼久,李泌做為一個嫡親皇子,一個立誌於著書成聖的讀書人,被民眾如此質問,心境難免動蕩。
楊炯見他如此,拿過一個水袋,用力將裡麵的水全都潑在他頭上。看著落湯雞似的李泌冷聲道:“清醒了嗎?清醒了就聽我說!”
李泌驚愕,在臉上胡亂的抹了一把,愣愣出神。
“我不管朝廷怎麼想,我隻知道財帛動人心,真定府若是成為賦稅大府,那些朝廷官員自然不會如此!”
“什麼意思?”
楊炯見他冷靜下來,出言解釋:“原來真定府隻是運糧道上的驛站,軍事重鎮,一旦遼國南下,必然首當其衝,經曆過多次的兵禍,朝臣自然會失去建設它的心思。
如今咱們的乘風速運正好在此處建立北方貨運集散中心,一旦西夏戰事開打,我們自可以溝通南北,貨運天下,到時候真定府想不富都難。”
“可我們如何守得住這份天大的財貨?遼國人不會眼紅,再次南下?”李泌疑惑道。
楊炯搖搖頭:“我們現在做的就是把乘風速運做大做強,到時候自會有人找你打秋風,求合作,你要做的就是借此收攏人心,讓更多的權貴參與其中,進來的人多了,話語權就重了,保護真定府的心思也就有了。到時候增兵支援,建立防線,構築工事都不在話下。”
李泌麵色不明,歎息連連。
“李泌,我說過很多次,有些事你沒得選。看看你那些兄弟,有幾個是省油的燈?你原來倒是不爭不搶,結果呢?手中無權,連那李澤都敢在你這個嫡親皇子麵前蹦躂,如今你想為百姓做些什麼,若是還沒有攬權的覺悟,趁早言明,我好物色下一個合夥人。”楊炯冷哼一聲不再理會糾結的李泌。
耶律光像是早就等候多時,見楊炯和李泌談話完結,自顧自湊到楊炯身前:“楊兄弟那液體炸藥著實厲害!真是讓為兄大開眼界呀!”
“我還以為你有多沉得住氣呢”,楊炯調笑道。
耶律光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直言道:“楊兄弟,這液體炸藥的配方能不能?”
“耶律兄,我要是說不能,你就會覺得兄弟我不近人情,我要是說能,那你拿什麼交換?”
耶律光沉默,楊炯說得確實有理,這麼強力的炸藥,傻子都知道用在攻城上絕對是所向披靡,有什麼條件能值得交換?榮華富貴他不缺,女人美色聽說他更是有長安探花郎的名聲,對於楊炯他確實有些無力感。
楊炯見他神色晦暗不明,時而皺眉時而展顏,笑笑道:“耶律兄大可想好了再來找我。”
真定府到析津府十幾天的路程,在楊炯有意磨蹭下,足足走了二十幾天,眼看著明日就要入城,楊炯這一路上提著的心終於可以放鬆一二。
“楊少卿,找本宮何事?”李漁走出屏風,出言相詢。
楊炯打量她良久,隨後點點頭:“還不錯,看來這些時日你沒少下功夫!”
李漁麵色一正,冷聲道:“楊少卿此言何意?”
楊炯起身戳了她的頭一下,調笑道:“玩夠了就說正事!”
李漁麵色一塌,語氣落寞道:“即使是老宮娥都分辨不出真假,你為何一眼就能看出?”
楊炯暗自發笑,李漁那妖精的語氣神態,他一眼就能認出,這種感覺非常奇妙,楊炯都不用聽她說話,就知道她是葉枝。可能是在一起太久,都不知道戲了多少次水,登了多少次巫山,若是不能分辨出來估計要被她打死。
李漁從屏風後走出,擔憂道:“是不是真有什麼破綻?”
楊炯搖搖頭:“有九成像了,不是你親近之人絕看不出端倪,你平日裡深入簡出,相熟之人不多,且都在長安,不用過於擔心。”
李漁點點頭,長舒了一口氣。
“明日進入析津府地界,到那時你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九公主李漁,可做好準備了?”楊炯看著和李漁一模一樣的葉枝問道。
葉枝重重點頭,明亮的眼睛充滿野心和堅定。
“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葉枝突然朝楊炯道。
李漁見楊炯要發火,拉著他的手安撫幾下,朝葉枝笑笑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