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靜宜不好意思的走到近前,垂首低眉,等著皇後訓斥。
皇後替她整理了下衣襟,教育道:“現在都嫁人為妻了,可不能再這麼毛躁了。”
“是,兒臣知錯了!”袁靜宜恭敬認錯。
“告訴母後,為何坐那麼遠?”
袁靜宜眸光一暗,隨後扯出一絲微笑,大聲道:“母後,隻要心裡有您和老祖宗,坐哪裡都一樣。”
皇後沉默,輕輕撫摸著袁靜宜的頭發,憐惜道:“你這孩子,你小時候本宮就認識你,你什麼性子母後能不知道?”
袁靜宜扭捏沉默。
皇後搖頭,大聲道:“這是本宮四子李溢的妻子,韓國公家的姑娘袁靜宜!”
誥命再次起身施禮,口中誇讚連連。
袁靜宜回禮後安靜的站在一旁。
皇後也是無奈,多好的孩子。自己那個溢兒,教什麼不好,非教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母後給你選了韓國公,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嗎?非教這傻孩子說些惱人的假話,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想到此,皇後朝袁靜宜道:“靜宜,來!坐在母後邊上!”
“母後,這不合禮數!”
“有什麼不合禮數的?本宮看著你長大,現在你是本宮兒媳,難道你不想跟母後親近?”皇後沒好氣道。
袁靜宜哪受得了這話,慌忙坐在皇後身旁,恭敬垂首。
皇後輕笑:“以後多來後宮看望母後。”
“是!”
袁靜宜本想說些感謝的話,可說出口卻隻說了個是字。
原因無他,她雖然懵懂,可看到周圍宗室女看向自己的眼神,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被利用了。沒來的時候,李溢確實讓自己坐在最後,並且囑咐自己,若皇後問起,就說:母後,隻要心裡有您和老祖宗,坐哪都一樣。
雖然她不想說假話,可她也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於是也就硬著頭皮說了假話。她最初還以為這是討好母後的話,可如今看來,她突然明白自己夫君李溢的心思是多麼的深。
今日,她明白了,原來這座位代表著權勢,代表著後宮和宗室的態度,坐得越近就越代表你越受宗室的認可。李溢明知道自己不會撒謊,卻依舊這樣教自己。
起初她還以為李溢有些急功近利,現在看來原來是自己癡傻,他竟然如此了解皇後的性子,把一切都算計到了極致。他讓自己用明顯的假話來博取皇後的好感,原來李溢將自己和皇後全都算計在內了。
袁靜宜看向皇後,見她拉著自己的手微笑,袁靜宜數次欲言又止。這一刻,她明白為何楊炯反對自己參選秀女,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袁靜宜了,她此刻無比的傷心,比得知楊家退婚的那一天都要傷心。
皇太後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皇後這是通過這種方式向本宮表達不滿?惱本宮親批田甜入宮?
從禮儀上講,太子側妃即使是側妃你也要在太子妃後介紹給一眾命婦,你讓齊王妃排在太子妃前麵本宮可以不說話,可你讓這個連王妃都不是的袁家姑娘排在太子側妃前是什麼意思?
想到此處,皇太後輕哼一聲,見皇後還沒有介紹太子側妃的意思,悠悠道:“田甜,到老祖宗這來!”
田甜起身,恭敬的朝皇太後和皇後施禮,甜甜道:“兒臣見過老祖宗,見過母後!”
皇太後輕笑,詢問道:“田甜呀,最近在東宮可是做了什麼惹你母後生氣的事?”
田甜聞言一愣,跪拜叩首:“老祖宗,兒臣一直在佛堂為前線將士祈福,並未做其它事!”
“是嗎?皇後呀,既然孩子如此說,那她到底是哪裡惹了你?”皇太後輕笑著詢問。
皇後挑眉:“母後哪得話?田甜這姑娘恭敬知禮,怎會惹本宮生氣?”
“那皇後將太子側妃置於最後,所是為何?”皇太後冷聲道。
皇後心下冷笑,田甜這姑娘倒是沒什麼壞心思,在東宮除了禮佛也從不生事,她若不是皇太後舉薦,皇後倒是對這孩子沒什麼看法。
可偏偏她就是皇太後硬塞入東宮,本來這事皇後就心存怨懟,你老人家都放權多少年了?現在出來搞這麼一下是什麼意思,你想插手皇儲,亦或是想要重新掌權?
這夜宴可不是簡單的吃個飯,而是皇後這個宗室之主通過座次和介紹順序向宗室貴戚傳遞她心思的重要途徑。若將田甜的次位提前,不明就裡的宗室轉頭支持她一個民女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這事無論從哪個方麵考慮皇後都不會允許發生。
思及此處,皇後冷聲道:“田甜,你很在乎這事?”
田甜叩首,高聲道:“兒臣並無所求,隻是擔心傷了皇家臉麵!”
皇後聞言一愣,暗道:“這姑娘聰明的緊呢!如此回答,不但全了皇太後為她說話的臉麵,還隱晦的表示自己與世無爭的心態,真是誰也不得罪呀!”
“起來吧!”
“是!”田甜恭敬起身。
皇後介紹道:“這是太子的側妃,民女田甜!”
眾人紛紛施禮,田甜並不在意皇後強調她民女的身份,大方的回應著誥命的讚賞。
“田甜呀!本宮累了,回德壽宮吧!”皇太後冷聲道。
田甜趕忙扶住皇太後的手臂,朝德壽宮走去。
皇太後離去,夜宴也沒了繼續下去的必要,雖然皇後能和皇太後爭鬥,但明麵上的大義卻不能丟。皇後率領眾人送走皇太後,揮手示意夜宴結束。
謝南在場中一直沒說話,見眾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走到謝令君身前,冷聲道:“跟我走!”
謝令君抬頭看向自己姑母,她突然很想哭,可心中的那份彆扭讓她咬緊嘴唇一言不發。她安靜的起身,跟在謝南身後,朝宮外走去。
“在宮中還吃得慣嗎?”謝南悠悠道。
謝令君再也繃不住,哽咽著一言不發。
謝南長歎一聲,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己嫁出去後就很少過問謝家事,這孩子自己看著長大,雖然性子衝動執拗了些,可終歸是自己侄女,看著她被如此羞辱,謝南心中也說不出的難受。
行至宮外,謝南從袖中掏出一個青花紋白玉手鐲,不由分說的戴在謝令君左手上:“這本來就是送你的,如此也算是了卻我一樁心事!”
謝令君僵硬的站在原地,緊緊咬著嘴唇,生怕自己在姑母麵前哭出來。
謝南搖頭,走過去將她擁入懷中,低聲道:“宮中不比家裡,以你的身份,隻要不爭不搶,就不會有亡命之禍,這次要聽話!”
謝令君哽咽,緊緊抱住自己的姑母,在她耳邊低聲呢喃。
謝南瞳孔劇震,越聽越心驚,聽謝令君說完,語氣鄭重的叮囑:“從現在起,你再也不記得你看見了什麼,再也不記得那人是誰!”
“嗯!”
謝南長歎一聲,接過丫鬟遞來的木盒:“這是我給你做的栗子糕,你小時候最愛吃了。自從你不來看姑母,我已經好久沒做了,今天做出來也不知道和你小時候吃的一樣不一樣。”
謝令君緊咬嘴唇,扯出一絲微笑:“謝謝姑母!”
“時間不早了,快回東宮吧,莫要落人口實”謝南叮囑道。
謝令君點頭轉身,雙手交叉抱著栗子糕,右手不斷摩挲左手的玉鐲,聲若蚊蠅道:“謝謝婆婆。”
已經走遠的謝南駐足,詢問身旁的丫鬟:“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丫鬟疑惑回應:“沒什麼聲音呀夫人?”
謝南轉身,看向已經走遠的謝令君背影,長歎一聲:“走吧,是我聽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