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眾妙隻是一個輕瞥,心聲就已帶上愉悅。
【太陽穴鼓跳不止,雙臂青筋暴凸,血氣豐沛滿溢,身材雖然瘦削,卻是銅筋鐵骨。我的小忠仆還是個武道巔峰的高手。真是厲害。】
苗萍翠已經注意到站在路邊行禮的藍衣丫鬟,殺心又起,聽見方眾妙的話,竟一瞬間泄了氣。
一個武道巔峰的高手,除非翰兒在這裡,否則誰能奈何她?若是把人逼急了,恐怕當場就會大開殺戒。後宅全是老弱婦孺,誰擋得住?
苗萍翠又氣又恨,卻無能為力。
丫鬟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方眾妙的背影。她家小姐既然知道寧遠侯府是豺狼虎豹聚集之地,為何不走?
道場?唯一的真神?莫非小姐要霸占寧遠侯府?
思忖間,心聲從前方傳來,【我得找個機會與小丫鬟密談。我失憶的事誰都不能告訴,卻可以讓她知曉。】
丫鬟感動得差點哭出來。小姐,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再親近我了。原來你的內心深處依舊是信任我的!
想哭的衝動很快消散,又變作擔憂焦急。
丫鬟臉色蒼白地想道:可是小姐,你的心聲很多人都能聽見,你以為的密談根本不是密談,是昭告天下啊!
我可憐的小姐,老天爺為何要這般作弄你!
不等丫鬟想得更多,走在前頭的方眾妙忽然停步,抬起胳膊懊惱地說道,“母親,我看這朵月季實在漂亮,就想碰一碰,沒想到衣袖叫花枝勾出了絲。我得回去換一套禮服。”
苗萍翠看看她的衣袖,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卻又不能發作,隻好溫言軟語地說道:“你快去吧,不要讓前頭的賓客久等。”
方眾妙屈了屈膝,很是羞愧地說道:“我這便回去換衣,勞煩母親代我向公爹告個罪,是我毛手毛腳,性子浮躁了。”
苗萍翠隻能與她虛與委蛇,“無事,你快去吧。”
方眾妙轉身便走。
董氏、碧桃、紅柳、綠雲都想跟上去,卻被她拒絕。
“讓這個小丫頭伺候我穿衣就行了,你們跟著母親去前院。你們都是我身邊的人,代表著我的臉麵。我既然已去得遲了,你們早早過去幫我招待賓客,也能全我幾分體麵。”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董氏幾人還能如何?
四人屈膝應諾,不甘不願地跟著苗萍翠去了前頭主院。
方眾妙隻是輕輕一瞥,藍衣丫鬟就已經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二人快步回到廂房,把門和窗都關緊。
方眾妙褪去外袍,不做半分鋪墊地說道:“昨日那一撞傷了我的腦子,我失憶了。”
丫鬟也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走上前接過外袍,低聲詢問:“小姐有什麼吩咐?”
方眾妙:“時間有限,我隻問你幾個重要的問題,你回答即可。”
丫鬟立刻應諾,“小姐你問。”
“我是誰?”
“你是方辰子的獨女方眾妙,三年前嫁給餘飛翰。”
“聽說我沒跟餘飛翰圓房,為什麼?”
“你們剛剛大婚,先帝就駕崩了。為守國孝,你們沒有同房。”
“我爹方辰子又是什麼身份?”
“老爺,老爺是大周國師,三年前已經為先帝殉葬。”丫鬟語帶遲疑,目光閃爍。
方眾妙是何等人物,怎會察覺不出異常。她勒令道,“你有事瞞我。我爹到底是什麼身份,你隻管說。”
丫鬟咬咬牙,快速說道,“奴婢沒有瞞你,老爺的確是大周國師。不過,不過……”
方眾妙更加好奇,追問道,“不過什麼?我完完全全的信任你,你也要信任我。我們之間沒什麼不可說的。”
丫鬟感動得紅了眼眶。她知道小姐沒在騙自己,小姐的心是赤城的。
於是她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但外人都說老爺是神棍,騙得先帝不知東西南北。還說老爺是先帝的孌寵,與先帝的關係不清不楚。”
方眾妙怔愣許久才緩緩說道:“無稽之談!我爹絕不可能是神棍!我爹的神通,凡俗之人怎能看懂!”
這話丫鬟以前不信,現在卻深信不疑。
小姐都這麼厲害,老爺又是何等神仙人物?雖然老爺算命總是不準,求雨祈福也從來沒應驗過,全靠一張臉博得先帝的寵愛和信重,但老爺肯定是裝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小姐不也裝得像個驕橫跋扈的普通千金嗎?要不是突然出現的心聲,小姐一輩子都不會暴露。
想罷,丫鬟愧疚地點點頭,附和道,“小姐說的是,我等凡人看不懂老爺的手段。”
方眾妙快速換上一套月白色的襦裙,繼續詢問,“我與寧遠侯府的人關係如何?”
丫鬟略帶不平地說道,“老爺願意給先帝殉葬,先帝深受感動,掏空私庫給你當嫁妝。新帝帶著滿朝勳貴南渡長江之後,你買下了半個臨安城,又出銀子蓋了這座恢宏的侯府。你富可敵國,寧遠侯府裡的人全都靠你養活。”
皇帝的私庫有多少財寶?誰都想象得出?禁宮裡高坐龍椅的那位恐怕都不及自己有錢。
方眾妙愣了一愣,隨後才緩緩而笑,“原來我是這寧遠侯府的財神爺。我死了,寧遠侯府,乃至於新帝,都能發一筆潑天的橫財。”
丫鬟連忙跪下,頭顱深埋。
這種話她不敢接,小姐自己清楚就好。小姐的聰明才智恐怕遠在老爺之上,否則怎能這麼快洞悉全局?
然而當初,小姐為何一定要逼迫餘飛翰娶她?難道她不知道寧遠侯府是龍潭虎穴?莫非小姐此舉有深意?
方眾妙摘掉滿頭珠翠,隻在鬢邊戴了一朵白花,語氣幽冷地說道,“我既然來了臨安,此處便是我的道場。想害死我,奪走我的財產,那便與我鬥一鬥法。”
丫鬟更深地低下頭,不無驚駭地暗忖:莫非小姐連這臨安城乃至於大周國都要霸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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