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半彎著腰站在泉水裡,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比滿地的月光還白。
清澈水流染上刺目的紅。
方眾妙看呆了。她壓低聲音問道:“你嫂子怎麼了?中毒了嗎?”
齊修借著她攙扶的力道站起身,頷首低語,“她的確中毒了。”
方眾妙,你的舌頭比斷腸散還毒。
女人搖搖晃晃轉過身,赤紅雙目死死盯著方眾妙,嘴唇數次開合,仿佛有很多話要說,卻吐不出半個字。
方眾妙以為她痛得說不出話,安撫道:“你彆急,你歇一會兒。”
女人又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她不是急,也不是痛得說不出話!她是被一種神鬼莫測的力量封了口!這女人是妖怪嗎?
洗去臉上毒刺的老者鑽出水麵,眼神警惕地盯著方眾妙。
齊修立刻意識到,這兩個人都能聽見那詭異的心聲。他上前一步,把方眾妙擋在身後,真氣破體而出,瞬息之間蒸乾了衣袍。
女人和老者不得不收斂幾分殺意。
方眾妙扯扯自己的衣擺,小聲說道:“九千歲,勞煩你也幫我蒸乾一下衣服。”
顯然,她並不知道因她的緣故,兩方人馬差點又一次打起來。
齊修:……
這女人聰明的時候是真聰明,遲鈍的時候也是真遲鈍。不過她不懂武功,不知道真氣外放是拚死一搏的信號也無可厚非。
正經人誰舍得用有限的真氣去熏乾衣服?
但眼下,齊修不舍得也得舍得。他將寬大手掌覆在方眾妙單薄的脊背上,使真氣遊走於布料的縫隙,緩緩蒸乾水汽。
方眾妙看著自己渾身冒煙的樣子,嘴裡發出小小的驚歎。
如此一來,劍拔弩張的氛圍便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女人,也就是齊修的大嫂任孤琴上下打量方眾妙,問道:“齊修,這位是弟妹?”
齊修輸出真氣的動作驟然停頓,麵色泛上古怪,心裡的異樣感不斷升騰。
好在方眾妙盈盈一拜,溫聲說道:“方辰子之女方眾妙見過夫人。”
任孤琴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你是那個老神棍的女兒?”
方眾妙再度一拜,語氣依舊溫和,言辭卻很不客氣:“容我提醒夫人,齊氏宗族慘遭滅門的時候,是你口中的老神棍,我的父親,冒著被先帝厭棄的風險,救下了你的丈夫、你的兒子、你的小叔子,還有你。若是夫人懂得禮數,請夫人叫我爹一聲恩公。若是夫人不懂得禮數,便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任孤琴露出極為難堪的表情,僵硬片刻後才彎下腰,語氣不是很好地說道:“原來是恩公之女,恕我之前失禮了。”
老者緩緩涉水來到岸邊,盯著齊修問道:“你們如何能夠穿過那個鬥轉星移大陣?”
齊修瞥了方眾妙一眼,故作不解地問:“什麼鬥轉星移大陣?”
方眾妙也歪著頭疑惑地問,“是啊,什麼鬥轉星移大陣?我們是跟隨北鬥星的指引走過來的。”
心聲帶著十足的狂傲,緩緩飄蕩在半空:【此陣已運轉幾十年,殺人無算。我走之前,必要讓它天塌地陷,不複存在!】
老者眸色晦暗地看了方眾妙一眼,心中不斷翻攪的殺氣竟被他自己死死壓製下去。
任孤琴見老者竟然緩和了麵色,已經猜到對方的打算。
皇帝那邊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又或者根本就是不想再管齊淵的死活,竟是整整兩年不再派人進來送補結。
沒了果腹的吃食和禦寒的衣物,沒了緩解劇痛的解藥,守在此處的幾百名暗衛過得生不如死。